洛橘在别墅二层的窗台,探出头来向外眺望,天蒙着一层淡淡的阴影,皎洁的月华忽明忽暗,似乎被晚风一吹,就会随着风向流动。隔壁的别墅里传来吵闹声,有人在借着酒劲表白,也有人在大声地胡言乱语。她的嘴角轻轻一钩,像月亮锋利的尾巴要撕破夜幕,她丢出一句“幼稚!”
举办派对的别墅里,走出一个穿着藕粉色连衣裙的女孩,洛橘努力睁开眼,看见女孩婀娜的背影。洛橘用玩弄的眼神打量女孩,眼里的含义不言而喻,一定是贪慕虚荣的年轻女子,受不了金钱的诱惑,卖身求荣。洛橘在脑海里,飞速地构思了一部狗血的小说。
“小橘!吃饭啦!”保姆董妈那天生的大嗓门,穿过墙壁,击打着洛橘的耳膜。“来了,来了,又催我,董妈你可是要催得我得心脏病了!”洛橘嘴上听着不耐烦,可是语气却相当温和,董妈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可是洛橘觉得,董妈是这个偌大的家里,她唯一能够说几句真心话的人,也是董妈在她孤苦无助时,用善良和热情,打动了她。
其他的人,虽然朝夕相处,可是总觉得中间隔了一层雾气,你看不清我,我猜不透你,雾里看花、水中捞月,人前一副模样,人心却隔着肚皮。即使有血脉之情,可是血管里的联系,已经被无情的现实抹去了根深蒂固的基因,只剩下岌岌可危的幌子。
“于依依,你有必要吗?洛夏的女朋友,比厕所里的蛆还多,你这样死乞白赖,有意思么?”洛橘端起瓷碗,斯文地喝了一口虫草汤,然后睨视着坐在洛夏身旁、言听计从的于依依。洛夏的脸色阴云密布,却碍着父母在场,不好发作。
母亲尤虹是个精致的女人,却只沉迷于牌桌上的悲欢离合,对家事从不过问,对小孩也是放任自流。洛刚是郴城市一家企业的董事长,应酬繁多,平日很少在家,听见洛橘的话语,他眉头一皱,刚想训斥,不料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放下碗筷,快步走去书房接听电话。
餐桌上的四个人,缄默地用餐,屋内安静无比,只听见轻微的咀嚼和吞咽声,大家虽然坐得很近,可是心灵的距离,却相隔甚远,甚至连偶尔一时兴起,想要调节一下沉闷的氛围,也是落得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尴尬下场。
洛刚匆匆出来,和饭桌上的四个人打了声招呼,便要司机王叔送他去公司。尤虹微微抬眼,语气清淡地说了句“早去早回”,寡淡得如同面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只是敷衍了事而已。洛夏见洛刚要出门,眉眼间掩饰不住兴奋,终于可以胡作非为而无人管教了,他悄悄瞟了一眼于依依,暗自窃喜。
洛橘发现窗外,天已经全部黑了,如同被墨汁沾染的宣纸,漫漫洇开,涂抹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牛鬼蛇神,然后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嘴里的美味佳肴,此刻也如同嚼蜡,她翻了个白眼,冲尤虹说了句“妈,我吃完了”,就离开餐桌,上楼去了卧室。
洛橘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舒服地瘫倒在床上,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振动着。她不想动弹,拿柔软的白色枕头,蒙着自己的耳朵,企图可以躲过此刻的噪音,求得一点难得的安宁。手机那头的人,却很顽强,一直不停,像一个垂死的人,吊着半口气,总要通过发声,证明自己还活着。
“你干毛线啊?”洛橘气鼓鼓地拿起手机,看也不看,破口大骂。电话那端的人,却是反常的耐心和安静,听她胡乱发泄一通后,温和地问道:“洛橘,在干嘛呢?”她一听声音,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意识到,打电话的竟然是于淮南。
“托您吉言,我还没死。”洛橘不满地说,语气却缓和了几分。“那个,你现在有空吗?要不要出来去肯德基,我给你讲讲上周物理课的要点。”于淮南阴魂不散,直接发问。洛橘看了看腕表,晚上八点整,母亲肯定又和那些贵妇搓麻将去了,而洛夏和于依依在隔壁鬼混。鬼使神差地,她居然没有拒绝于淮南的邀请。
洛橘背着书包下楼时,洛夏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她把眼一瞪,大摇大摆地说:“哥,家里就留给你和嫂子了,我出门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洛夏的眼珠子差点砸在地上,洛橘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轻快地哼着歌,走出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