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步迟后脚跟还没迈进公司楼下大门，就被旁边窜出来的一个身影挡在前面。
她着实被狠狠吓了一跳，惊讶之余不明所以，“你是？”
对方一脸正色，像是带着一丝不悦。
“你还真难找啊。”
“你是……”
“知道我在这守了多久吗？”
“你是谁？”
“贵人多忘事呀。会所不记得了？”
【“莫总，好久不见。今个必须来一局。”
“必须的。”
“赌什么？”
“你想赌什么？”
“来一局有意思的？”
“当然。你觉得，什么东西有意思呢？”
女人将手腕搭在莫非尘的肩上，凑近耳语，动作亲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意义深刻。】
【“哈~讲真还挺怀念的。”
“什么怀念？”
“功夫不错。”
“……”
“莫非尘啊。”
“什么意思？”
“他在床上的那股狠劲，啧啧，充电五分钟，待机两小时。”
“……”
“男人嘛，血气方刚，总要解决的。”
“……”
“可惜呀，那冷漠的性格谁受得了。连我这么会忍受的，和他也只三个月，不过算长的了。”
……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
“可怜人。”】
步迟费了好大劲才有了那么一丝印象，原来是会所那个将双手搭在吧台上背对着她抽烟的女人，她和莫非尘打过台球，举止挑动，还在盥洗室里和她单独聊过，但步迟与对方素来无交集，想不出她来找自己有何理由。
“你来找我的？”
“不然呢？”
“有什么事吗？”
“出去谈谈。”
“但我还要上班呢。”
“请个假呗，能有多难的事？”来人边说边拉着步迟的胳膊，“今个一定要聊聊。”
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俩，步迟只好在工作群里发了个短信：请假1小时。
“就这附近，只有1小时时间。”
对方同意了。瞅了瞅四周，锁定奶茶店，“就那。走吧。”
还没等步迟开口问明缘由，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得索要信息了，“你是不是喜欢莫非尘？”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什么关系？”
“我和她上过床。我爱他。离不开他。”
“那你去找他呀，找我做什么？”
“因为他喜欢你。”
“那是他的事。”
“你呢，你喜欢他吗？”
“那也不关你的事。”
“说吧，到底喜不喜欢？”
“不喜欢。”
对方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别装了。”
“我没装。”
对方冷哼一声，“没装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
“我……”
“我就问你，到底喜不喜欢？”
“我说过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行啊你，摆架子呢。”对方又认真看了看步迟，半晌，表情有所缓和，“那行，你换个工作吧。”
“不至于吧，现在工作很难找，我还得养家糊口。”
“那你真不喜欢他？”
步迟苦笑，只想尽快结束对话，随意道，“不会的。”
对方这才松了口气，将身子懒懒地靠在后背椅上，“再说句难听的，如果发现你骗我，你会付出代价的。你要知道，为了他，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步迟心里一哆嗦，但又觉得对方也许只是随口说说，吓唬吓唬她，何况她的确没打算和莫非尘会有将来，也就没在意，“你至于吗？”
说罢，起身就走。
“至于。”
“真爱啊？”
“不信走着瞧。”
步迟回头，“你找他瞧去，别找我，没用。”
整个下午，步迟都心神不宁，头痛欲裂，浑身滚烫。莫非尘进来找她时，她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顿感有些不对劲，手背触碰额头，跟一团火似的。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冲进电梯。他焦急的面容在她朦胧的视线里，虽逐渐模糊却顿感无比安心。
“竟然烧到42度以上，水银温度计都派不上用场，必须得在医院打点滴。”医生冲莫非尘说的话里带气，“你是患者什么人？”
“我……”莫非尘咬咬牙关，“我是他先生。”
“你怎么当她先生的？怎么非要到这个点才来医院？这会导致脑水肿的你知道吗？”
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女医生，想来感同身受为步迟打抱不平。
“我很抱歉。”他深感自责。
在年轻医生的一声叹息之后，她终于完全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来了点意识。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忽而看见一旁靠在椅背上有些疲乏的熟悉俊颜，忍不住忆及种种，眼泪充满委屈，一路疯狂得往下掉，带着永不停歇的决心。
为了不吵到他，不让他看见，她是别过脸的。轻微的举动亦逃不过他魂牵梦萦牵挂的心。
他像是听到来自遥远的隐隐抽泣，即刻醒来，将她的脸掰过来，让她对着他。被他这一整，她哭得更厉害了。他就那样看着她，没有说话。
突然，他俯下身贴近她的脸，吻去眼角即将又要落下的泪水。她试图将他推开，用她仅存的一丝力气，拍他，踢他，但最终没有什么结果。
这样的温情持续了许久，直到换来她的安静，眼神无辜。
彼此都不愿打破沉默。他起身，抚摸她的脸，一股心疼，亦略有所思。
那该死的女人来找她，他看见了的。也不知对她说了什么？还能是什么？大抵是把他们之间各取所需的床第关系都告诉她了吧。
是的，他决心一辈子不结婚。结婚有什么好的？他的父母，在他儿时亦是唯有彼此。可后来，父亲有钱了。一有钱就外 遇，这仿佛是自然发展的永恒规律，从未改变过。母亲得知真相后当场昏死。那时，莫非法才5岁，他10岁。临死前，她说得最后一句话就是:婚姻充满了欺骗。而欺骗害死了我。
从那以后 ，他深知，他也要有钱，他亦会有钱，但他需要自由。有了自由，就没有欺骗。他无法保证一生只爱一个人，但他不想让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如母亲那般因真相而一命呜呼。生不过一场戏，那就好好演戏吧。
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简单而言，会所认识的。她是会所老板的女儿。母亲死得早，留美回国，父亲产业的继承者，漂亮，能力强，她父亲很少管她。她爱他，但他不爱她。身为男人可怕的一点是，血气方刚，对自动投怀送抱的美貌女人，从来不拒绝。他承认，他亦是如此。
他不打算结婚。这点他非常肯定。但他是个极有分寸之人，哪怕床伴，一旦选折，就不轻易更换，他是带着私心的。在他眼里，他与那个女人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她爱他，所以愿意。而他需要，所以同意。
只是，他从没想过，会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遇见一个不平凡的女人，一个让人爱恨交织的女人，一个与他有着一样想法的女人，一个执着的女人，一个比他还要执着的女人。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彻底毁灭他自由的想法。而他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他幻想过无数次他与她未来的场景，美好的，争吵的，他都想过。每次都愈加肯定，他要和她结婚，他要和她成立一个家，一个小吵小闹的幸福的家。每次都愈加肯定，他不会让母亲的结局在她身上重新上演。每次都愈加肯定，他能保证，这一生，只爱她一个人。
然，他对她的爱，终究敌不过她自始至终决心的可恶倔强。其实，她是个偏执的女人。可偏偏这样一个女人，既温柔又慈悲。
她是泥潭，你一旦陷进去，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就是全身心都陷落泥潭的人。
他默不作声的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把粥放到她床边，见她双眼紧闭，眼皮微微动着，捋了捋她的头发，“我知道你没睡。”
她索性回头看他，眼里没有半点情绪。坐了起来，拿过桌上的粥泰然自若得吃了起来。
“早上找你的那个女人，是会所老板的女儿。”
她想起会所老板对她所做的一切，冷哼一声，“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不是我女朋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低头吃饭，双眼木然。随便扒拉几口，放下碗，“我累了。”
“过两天我去出差。”
“嗯。”
“你陪我去。”
“你知道的，我不可以。”
“因为严步变吗？”
她再次轻嗯一声。
“我已经交代莫非法了。”
“你为什么总喜欢自作主张？”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来告诉你答案。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不管什么事，都会首先想到你。我想让你待在我身边。一直。一直。”
不管真心亦或假意，稍稍抚平她的心绪，带着满 足 感迷迷糊糊得再次睡了过去。
——
看着他站在水边略有所思的身影，湖面碧波荡漾，天地唯他一人，形单影只，宛若定格成的一幅永恒画面。
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
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小桥，流水，人家，乌篷船，蒙蒙微雨中，携手漫步在幽静的河畔，欣赏波光粼粼的湖面，聆听雨打梧桐嫩叶的响声，第一次，她有了要与他白头偕老的冲动。
她情不自禁上前，站在他的侧边，心怀忐忑得触碰他的指尖，那是她此刻冲破自我束缚的勇气。他转头，朝她温柔一笑，将她的手用力紧握，插入指尖，十指交缠。看着他清朗的俊颜，一刹那，她有些恍惚。
如果，这是在画里，那该有多好。
“步迟……”
“嗯？”
“一直陪着我，好吗？”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命里只有你，一直陪着我，好吗？”他受够了误解，遂加了几个字，希望得到她的肯定。
“你不结婚了吗？”
“你若害怕，就不结。”
“那对你不公平。”
“爱情不需要公平。”
“你会后悔的。”
“你只要答应我，好吗？”
“我……我想想。”
下午，他和客户有约，送她先回酒店。
“希望会是我满意的答案。”临走前，他轻声说。
她又想起和严肃一起的日子。真是个什么都‘让着她’的男人啊。让她买菜，让她做饭，让她洗碗，让她带娃，让她暴躁，让她衰老。指责，埋怨，承担。束缚财力，断送时光，治愈恋爱脑。
这就是婚姻留给她的。对了，还得倒欠十万零一百八。
她笑。嘲笑。
她站在窗前，望着空中自由漂浮的云，答案，她早已经有了。
从回来开始，她就那样一直站在窗前，看着云朵在逐渐暗沉的天空若隐若现。一阵冷风吹来，传来树叶的沙沙声，不由得抱紧双肩。
突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你吃饭了吗？”
她并不作答。她害怕作答。她给不到他满意的答案。只是继续看着那些云朵。
他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并无什么风景可言，“你在看什么？”
是啊，她在看什么呢？一切像是尽收眼底，可眼里依旧是空。很空。
她和严肃在一起时，闲暇之余她最常做的事就是如此。从白天看到黑夜，从白天等到黑夜。即便望穿秋水，等来的不过是寂寞空庭。
“看云。”
“云？”他轻皱眉，“有吗？”
“你知道云是什么样的吗？”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在你眼里，不是白色的？”
“不是。”她答得平淡又认真，像是一种惆怅。爱情再美好，现实总是落得一地落寞与忧伤。
他突然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半晌，小心翼翼道：“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血液渗透出心碎，的确好不忍心。但她依旧咬咬牙，“不可以。”
他脸色一僵，搂她的力道再次加重，她明显感觉到不适，“为什么？”
“一直，我负担不起。”
他猛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冷冽：“为什么？”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你要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她背过身去，不由得把脸埋在掌心，双肩颤抖，开始抽泣。她想要什么呢？对，她要的是，他和她现在的感觉。她要的是自由。
他一把将她转过来朝向自己，失望的星空，急躁得晃着她的肩膀：“你到底想要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她依旧把脸埋在掌心，她根本无法与他直视，他是如此让人心疼，一心疼就会心软，她要坚守自己的底线。
他用力掰开她的手，“看着我！”
她眼神凄迷，顿感无力，低垂眼帘，隐隐抽泣：“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着我！”他吼了起来，“我让你看着我！”
他攥紧双拳，用力把她往墙壁上一摁，咬着牙：“浑女人！”
说罢，便粗暴得咬着她的唇舌，脖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他拉着她发狠得甩到床铺上，摁住她的脖颈，充满仇恨得撕扯她的衣物，边扯边吼，“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她用力的抓住床单，任由他去，如果这样能消灭他心中苦痛，又未尝不可。他现在在她身边，因此证明着。她的肌肤承受他啄木鸟般激烈的吻，粗重的气息将她彻底淹没。
“知道吗？你是个冷血的女人！我倒要看看你身体到底有没有血！我就不信你没有血！没有血你是怎么活下去的！”
他狠吸着她的身体，所到之处留下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吻痕，像是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虽丑陋，但深刻又无力得证明着，他在她的世界里，彻彻底底得来过。
她虚伪的意志再次瘫化成一只柔软的猫，融化在他的怀里，既不甘心又极度贪心得回应着。
回应着他的吻，回应着他的一切。每一次的回应留下的却是内心深处的荒凉无比，耻笑着她对他的“一直陪着我”作出的千次万次的否定。
她喜欢他把自己占为己有的力量和决心。他的那张脸，看着如此让人于心不忍，飞蛾扑火，至死不渝，心甘情愿……她能想到的世间所有关于爱的永恒词语，统统用在他身上都不够。
她，是如此如此的爱他。
痛苦中无力的喊着他的名：“莫非尘……莫非尘……”
他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听着她的轻唤更加动情，
“你就是那团火，而我甘愿引火烧身，一旦燃烧，就无法停下。没有爱情的人生叫受罪。很多事都有大小不一的代价，如果这是爱你的代价，亦无悔。我不想受罪，不想成为行尸走肉，我只想感受，我还存在着，一直存在着。
你知道，我如此爱你。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我敢说，我是爱情最美妙最彻底最深入骨髓的完美诠释。我是它在现代最精髓的代表。因为，我爱你。如此真切。我希望变成你的小心脏，你无时不刻都得因我而跳动。
步迟，你知道吗？你就像一匹脱缰的小豹子，倔强又固执，就连我都无法让你回头。唯有如此，我才能感受到你是我的。我只能拼命得抓住你，让你随我的方向奔跑，一直奔跑。就这么一直下去吧，哪怕在途中疲乏而死。人不都得死么？自然而死，意外而死，那我情愿为爱而死。步迟，你肯定不懂，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所有的偏执，终在他宛如潮水的低吼声中化为一片无力的苍白。
一场速度与激 情的狂欢。
之后，他靠在床头，点燃一支烟闷闷得抽了起来，一支又一支，接二连三，连续三次，他都将烟头摁灭在自己的掌心，像在发 泄 着什么。她压根制止不了他的决定。
第四次时，她终于无法承受，看着他掌心，看着那点点星光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肌肤纹理之中，那种强烈的灼烧感亦如此刻燃烧在她心窝带来的疼痛，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满脸泪痕：“非尘，求你，不要这样。”
他看着她，似乎一夜之间胡渣子就精力异常旺盛的往外冒，一脸极度颓废沧桑，嘴角一扯，自嘲道：“很可笑是吧？”
她依旧只是紧抓他的手，想要极力制止这一切。
他一把将她挣脱开，语气冰冷，“我他妈就像个乳臭未干的无 毛小屁孩，只因想得到你的成全。”
他的眼底渐渐潮湿，却依旧隐忍着，可始终暴露于他微微颤抖的声音之中，如此情形，残忍的撕扯着她的心肺，无法呼吸的痛，生不如死的痛。
“我是个胆小鬼。我不该如此真实的活在现实中。我不该如此的清醒。我不该如此的倔强。我要的是，云的自由，风的轻松。我要的是，爱情的保鲜剂。我太贪心了。但我此生心意已决。谁也无法改变。原谅我的自私。我永远不会结婚。亦永远无法和你在一起。我爱你，但我不能拖累你。我不想你后悔。所以，我们没有未来。所以，就此结束吧。”
“我不会后悔。你信吗？我们有着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念想。”
“我信。但，我会后悔。”
此时，她将爱他的勇气，痛苦与自私一并抽丝剥茧，用莫须有的自尊在她与他之间作出彻底的终结。
照片里的女生也罢，特意找她的女人告诉她和他保持的床第之欢也罢，顾莫对他的死缠烂打他睁只眼闭只眼也罢，此刻，都已不再重要。她作出如必死的决心，彻彻底底将这一切雪藏，永无翻身之日。
她再次留恋的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颗年轻鲜活的心，前途无量，会有一个优秀女人，与他共舞，一路前行，直至消失。
——莫非尘，你长得帅，又富足，为我疯狂。遇见你，是上帝对我的恩赐。你是我此生爱的终结者。你是我的信念。你是我活下去的根，在我生命之路铺满枝繁叶茂的苍天大树。我发誓，我将用对你的无尽思念勇敢走完这一生。
月色旖旎，流光满地，缱绻缠 绵，不灭誓言。
“就此结束吧。”她强忍着痛楚，说得异常冰冷与决绝，起身欲离去。
“等等。”他抓住她的手，良久，才吐出一句，“我送你。”
———
她走到床边，拉了张椅子轻轻坐下，她看他看得出神。嘴唇苍白，鼻子依旧挺立，只是脸有些消瘦，日常那种清新寡淡的气势被绷带缠得荡然无存。
她的掌心划过他的脸。
“非尘，你是装睡得对不对？你总是一副坚强的模样，就像一只独自舔 舐伤口的野兽。难过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行走在喧闹的街头默默流泪？或者听着轻缓的旋律黯然神伤？你是不是也会说，你并不难过，只是风太大，沙子飘进了你的眼？
是啊，你的眼柔情似水，就连沙子都如此迷恋，何况是人呢？更何况，他是上帝。”
她的眼神开始找不到焦点，忽而一阵阵晕眩，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他的脸。躺在床上的他，失了声音，失了眼神，失了听觉，失了记忆。
她想大声尖叫，可胸口堵着一块巨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嘀嘀”声像在为她伴奏，世间所有的苦痛都涌入她的身体，只有血肉碰撞山崩地裂的声音，凄厉而沉重，如午夜惊飞的雄鹰，腾起的尖锐的爪子刮过她的胸口，一阵阵疼痛。终于再也无法忍住，她趴在他的身上，怆然而泪下。
非尘，命运赠与我们一场离奇的美妙旅行，而我却拼命犹豫，拼命挣扎，拼命拒绝，拼命逃离，误会别离，周周转转，一切又让我回到最初的原点。
非尘，你采下枝头的花，轻放于我唇边，我却将它亲手碾碎，宣判我们的终结。
一旦爱了，千万不能将全部交付，可是，保留多少才算合适呢？这就是她的保留换来的结果吗？
———
莫非法将一束鲜花放在莫非尘的墓碑上，眼神哀伤，声音有一丝颤抖，“哥，今后没有你的监督，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都怪我。”步迟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冰凉，“如果没有遇见我，他就会按照他的方式，好好的活着，就不会死。”
她没有嚎啕大哭，倒像一尊塑像一样立在哀悼的人群里，两眼空落落的，找不到任何焦点。她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紧握拳头像是能把握每一根不愿示弱的神经一样，直至在手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甲印，甚至抠出了血丝。
天公作美似的极为应景，有着灰蒙的色彩，映衬错落有致石碑的浅灰白，安详而诡秘。
“哥他从来就是一个不会接受逼迫的人。任何人都无法强迫他做他不愿意的事。这点，我比谁都清楚。怨不得天，怨不得地，怨不得任何人。”莫非法一丝惆怅，似乎变得成熟了些，“也许这就是他世界里的爱吧。”
说罢，他转身，看着面色波澜不惊的步迟，“傻丫头，不要总是怪罪自己。”随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把空间留给你和他。想哭就哭吧。哭够了，就回公司吧。我们需要你。”
待人群统统散去，她的双肩终于开始颤抖，抽泣，哽咽，终究嚎啕大哭。
一双结实的手臂将她打横抱起，她柔软又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听到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他是茫茫海上的一座灯塔，虽然年代久远，但散发的光依旧明亮夺目，指引她找到回家的路。她此刻的人生就如同水雾迷蒙的汪洋大海，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就那样浑浑噩噩地在海上一直飘啊飘，飘啊飘，如果忽然有虎鲸跃出海面，她也一点不会感到恐惧，只会朝它呐喊，“来吧，我就在这，张开你的大嘴，将我吞进你的肚子里吧。”
而此刻，突然在遥远的地方现出一道亮光，掠过她的睫毛，让她迟钝的眼神瞬间忽闪了一下。于是，她开始懊悔了，拼命和虎鲸抗争着，哪怕伤痕累累，哪怕心力交瘁，她也要循着这份光一直游过去，游过去，游到它身边，沐浴在它的明亮之下，然后顺着阶梯义无反顾的往上爬。那是它为她找到的回家的路。她再也不要迷路，再也不会做一个迷路的孩子了。】
她想开口唤他，那个曾在心里刻上的再也不会让她迷路的名，可是现在，她连动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人生，总是遇到各式各样的难题。这个世界，对她从未友好过。“如果可以，请允许我成为你的永恒难题。如果可以，请允许我自私一回。”她迷糊中却异常清醒地祈祷着，心如刀绞，“是的，你成全了我的自由，却永远剥夺了他的自由。”
然，手腕上那抹明亮的绿，色泽饱满浓重，种质细腻通透，仍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
“步迟，你就是那团火，而我甘愿引火烧身，一旦燃烧，就无法扑灭。没有爱情的人生叫受罪。我不想受罪，不想成为行尸走肉，我只想感受，我还存在着，一直存在着。想不到，爱你竟成了我唯一的宿命。很多事都有大小不一的代价，如果这是爱你的代价，虽沉重，然，我不后悔。”
——莫非尘
“你来过。我爱你。一切足矣。可生生的两端，我们彼此站成了岸。我恨我的坚持。非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步迟
“步迟，我永远是你心中茫茫海上的那座灯塔，虽然年代久远，但为了你，努力散发明亮夺目的光，只为你找到回家的路。”
——本杰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