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德德山谷身为一座无人问津的野山,是各种毒虫鼠蚁活跃的天堂。被复仇者协会选做根据地后,原始的山体环境也并没有得到大的改善,但山谷内部的协会本部一定会确保不受到毒虫鼠蚁的侵扰,通往协会本部的道路也是一样——尽管被这样告知了,乌卡斯依旧走得很不舒服。
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类似草药的气味,应该就是协会用来驱赶毒虫鼠蚁的工具。
乌卡斯跟随阿亚娜的使者皱着眉头一路前进,在约莫十分钟后总算抵达了被山谷包围起来的村落——复仇者协会本部。
阿亚娜正在村口等候迎接乌卡斯的到来。
她的身后站着两队与使者同样身穿褐色长袍的人。
看到乌卡斯,作为主人的她很快便迎上前去。
“欢迎您,乌卡斯·迪诺塔大人。”她微微张开双臂,举手投足间表现出十足的优雅,如紫晶石般瑰丽的眼睛却是妖娆婉转。“您这样的大人物愿意莅临此地,是整个复仇者协会的荣幸。”
说完,她便想要拥抱乌卡斯。
这是很常见的礼节,但丽卡下意识地拦在两人中间。
“……美丽的女士?”
阿亚娜微微眯眼,语气疑惑,内心却对丽卡的行为另有所思。
乌卡斯自打看见阿亚娜开始便一直处在愣神的状态。
他从未遇到过类似阿亚娜这样摄人心魄的女子,即便阿亚娜的容貌并非绝色,但这一颦一笑,就连随风飘动的发丝,都似乎在对他释放着致命的诱惑。
也因如此,对于突然站到前面挡住他欣赏阿亚娜魅力的丽卡,他突然一阵莫名的不悦。他伸手将丽卡推到一边,对于丽卡投来的困惑眼神,这股不悦更是瞬间升级成烦躁。
“——我在和复仇者协会的会长讲话,你一个奴仆有什么资格站到我的前面?”
“乌卡斯大人——未知人物怎么可以贸然接近您!我有责任保护您的安全!”丽卡替自己解释着,同时察觉到乌卡斯或许已经被阿亚娜的美色俘获了,但又有些不敢相信——未免也太快了,这才一个照面而已。
“你可真是失礼啊。”冰冷的眼神伴随冰冷的话语拍打在丽卡的身上,乌卡斯一秒钟也不想多看到她。“——趁我还没有完全发火,赶紧滚出我的视线!”
“乌卡斯大人!”
“接下来,我要和阿亚娜会长好好聊——哦不对,是正式谈话。”乌卡斯没再搭理丽卡,大手一挥,便有其他士兵将丽卡强行带走了。他笑嘻嘻地走近阿亚娜,又小心翼翼地说,“阿亚娜会长,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人太没礼貌了。”
“无妨,她只是尽职尽责罢了。”
“您的心胸就和亚马逊河一样宽广!不知道我是否还有机会弥补刚刚未能完成的礼节?”
“当然,这是小女子的荣幸。”
阿亚娜张开双手,将比她矮上一截的乌卡斯抱在怀中。
因为身高差的问题,即便是礼节性拥抱,乌卡斯的头也不可避免地贴在了阿亚娜的胸上。这个刹那,阅女无数的偷猎大王只觉自己仿佛躺在了由幸福构成的温软天堂当中,脑袋里一片空白,此行的目的也自动从记忆中消失了。
而不仅仅是乌卡斯,随行的三百士兵也同样为阿亚娜的魅力所沦陷。他们放下武器,望向阿亚娜的目光如狼似虎,胯间也是纷纷不可抑制地支起帐篷。
“乌卡斯大人,如果不嫌弃,就请随我到协会广场上来吧。”阿亚娜用纤长的食指挑起乌卡斯的下巴,故意将脸凑近后吐气如兰。“您和您的士兵们远道而来,我必须要用最高规格的协会礼仪招待你们呢~”
“……啊。好、好啊!”
另一边,被两名士兵强行架回山谷外的阵地中的丽卡,只能再另寻他法了。
看到从来不会离开乌卡斯身边的丽卡独自返回,留守于此的军官们都很奇怪,但丽卡没有心思搭理他们的问题。
她有些懊悔起来,多做几套方案用作备选就好了。
事态的发展路线本就具备多样性,如今的境况她也该预料到才是——还是太过相信乌卡斯所谓的决心了,明明只要拒绝谈话就什么都解决了。
怎样做才能力挽狂澜,扭转局面。
丽卡就这个思路,展开了细致的思考。
或许三小时后便有答案——只要乌卡斯三小时后回不来,阵地便会炮火齐出,将德尔德德山谷夷为平地。那样一来的结果虽然和原来预想的结果有出入,但可能是唯一让乌卡斯家族与复仇者协依旧两方受损的方法了。
只是,三个小时……
丽卡大概猜得到被魅惑的乌卡斯会和阿亚娜在山谷里做些什么,尽管不该想到,但乌卡斯那副年老的身体肯定没办法维持三小时的性事,何况对方还是阿亚娜这种吸人精魂的妖女。
既然如此她必须得冒险一次,她可不希望变成阿亚娜奴隶的乌卡斯还能活着走出山谷。
“——各位,请听我说。”
她转身面朝乌卡斯的大军,决心编造一个谎言。
身为乌卡斯身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之一,某种意义上丽卡的话便代表着乌卡斯的意思。当然,这是建立在目前状况发生以前。
士兵们好说,由乌卡斯亲自挑选的各大训练营的军官们却不是好糊弄的善茬——独自被士兵架出来的丽卡·拉图尔,是否还具备原先那种所谓「乌卡斯亲信」的公信力,这一点值得怀疑,尤其刚刚她还没有立即为军官们解疑。
面对众多审视的目光,丽卡顿时犹如置身冰窖。
虽然感到头疼,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快速而全面地,最后在脑袋中将谎言梳理一遍过后,丽卡换上一副常年居于乌卡斯身边所积累到的上位者姿态,扫视众人的神色变得肃穆且凌厉。
“我来传达乌卡斯大人的命令——”她沉着嗓音,这样更能增加威严感。“从此刻开始,军队将跟随我一起撤离此地,抵达4号庄园后再各自返回所属的地区。一切回归常态。”
尽管面不改色,心跳速率却直线上升。
这些训练营的军官当中不乏老奸巨猾者,很快就看出破绽。
“既然丽卡小姐独自回来是传达乌卡斯大人的命令,那怎么会是以刚刚那种方式出场呢?”
被两名士兵架着推出山谷的形象,分明就是犯事者。
“乌卡斯大人进去以前可是有过明言,让我们维持阵地三小时。这才不到半小时,他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不惜举全家族兵力进攻复仇者协会,足以见证乌卡斯大人的滔天怒火,如此短暂的时间就能令他们化敌为友吗?”
“你们俩说,押送丽卡出来的时候,有看到乌卡斯大人对她下达这样的命令吗?”
最后这句话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负责押送丽卡的两名士兵给出的答案当然是否认。
于是,阵地的氛围微妙起来。
原本只是怀疑的目光,逐一转变成不善。
不过,这种情况刚刚就在丽卡的心中演练过了。
“你们的态度我理解,换做是我,怀疑当然也是情理之中。”丽卡不急不慢地说,身上那股煞有介事的气场更加强大了。“前面的问题都无需回答,只要把最让你们质疑的地方解决就好——乌卡斯大人确实没有直接对我下令,那是因为他不能当着复仇者协会会长的面下令。”
“协会会长阿亚娜,刚刚和乌卡斯大人谈笑风生,这是你们看在眼里的,对吗?”
两名士兵点点头,确有其事。
“是否可以将这种和谐理解为是仅停留于表面的程度?因为阿亚娜知道山谷外有一支可以毁灭协会的军队,迫于这样的压力她才不敢放肆。”
“一旦乌卡斯大人明令撤军,接下来阿亚娜的态度会发生怎样的转变?被人找上门来,心里肯定憋着火,如果没有武力威胁,后果可想而知。”丽卡说到这里,反以审视的眼神将军官们扫视一圈。
“可是,乌卡斯大人为什么要撤军?这没有理由吧。”
“乌卡斯大人为阿亚娜的魅力所折服,所以想要进行和解,又恐正式条例签订以前,阿亚娜得知他撤军后会改变态度,所以要先隐瞒撤军的事实。撤军的理由就更简单了——正式条例签订后,阿亚娜必然会亲自送他出山谷,届时她看到山谷外的军队早就撤离以后,便会对乌卡斯大人更存感激,也会更为佩服乌卡斯大人的远见。”
谎言进行到这里,丽卡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想象力了。
“好吧就算你说的这些都属实,最重要的地方你还是没有解释清楚。乌卡斯大人没有明着下令,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意思的呢?”
又有军官提出质疑,但这也是丽卡预料中的问题。
“别忘记我的身份。”丽卡说。“我每天都侍奉在乌卡斯大人的左右,我们有太多暗示性的交流手段。”
“乌卡斯大人有推我一下,是吗?”她看向那两名士兵。
“是、是的,我记得有推。”
“他推我的时候,手指有悄悄在我的肩膀上敲三下,这便是他的暗令。”有些牵强的解释,但碍于丽卡确实与乌卡斯有着日夜相处的这层亲密关系,军官们也不好再提出质疑了。
“同样,出于做戏的缘故,我被以押送的方式带出来也很正常——当然,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这一句即便我不说,你们想必也都清楚了。”
谎言结束,无人再疑。
军官们纷纷行动起来组织队伍撤离,丽卡也准备坐上战车。
“呼……”
她轻轻叹出一口气,心情总算松弛下来。
虽然意料外的发展被以这种较为荒诞的方式强行消解,但她「主动暴露阿亚娜的势力,让乌卡斯与阿亚娜狗咬狗以致两败俱伤」的计划还是失败了。
「拖泥带水的计划。」
白山木的话冷不丁在脑海中闪现。
丽卡又叹出一口气。
他说对了。
接下来,得配合他的行动了。
简单粗暴,却可能更有效果。
在那以前,她只期盼阿亚娜能在为乌卡斯送行时将他干掉。
一旦发现山谷外的军队不在,阿亚娜就没有顾虑了。
既然不能两败俱伤,至少先把乌卡斯这个族长消灭掉吧。
趁着乌卡斯家族群龙无首的混乱时候,她可以再演一出戏码,继续利用与乌卡斯的亲密关系,引领家族全军以「复仇」的名义再临德尔德德山谷,与阿亚娜展开决战。
“乌卡斯大人出来了!”
美好的理想,伴随着突然响起的声音被粉碎。
丽卡惊讶地回头,目光正好接触到乌卡斯的视线。
「糟了。」
她心想着,拳头也跟着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