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回至家内,已是午后。回至房内,却是无人的。
凝寒入至卧房,煮起茶。
一下人进门上前,欲跟前伺候,凝寒赏了他一个嘴巴,撵出院去。
凝寒独自靠窗吃茶,心内计算万千。
暮色将起,贾定惜,楚怀权回至房内。
贾定惜见凝寒呆呆坐着,道:“师弟怎这早便回了。”
凝寒回过神来,道:“我不回来,难不成在外人家长住不成。”
贾定惜于凝寒身侧坐了,道:“昨夜可受用。”
凝寒把手中茶递至贾定惜嘴边,贾定惜一口饮干。
凝寒道:“何佑堂还算是个人,宁可苦苦忍着,也没添一丝非分心思。”
贾定惜道:“你这是相中了?我赶明跟他说道说道,让他依了你。”
凝寒急道:“别去!”
贾定惜道:“怎的了你不挺中意的嘛。”
凝寒道:“那个……我……我不过说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贾定惜道:“我还真当了真,你今又说是顽话。”
凝寒道:“好了,快别再提这个了,整整一日,眼圈都还是黑的。这一夜一日,没好好合过眼吧。”
贾定惜笑道:“哪有。”
凝寒道:“这么显眼的,怎看不清楚。往后,莫再提这档子事了。”
贾定惜点头应了。
凝寒起身,唤进楚怀权。
凝寒道:“这两日可得空。”
楚怀权看向贾定惜,贾定惜道:“这两日反正没甚要事,你倒不如宽松两天。”
楚怀权应了。
凝寒道:“这两日,府里奴仆物什皆需清点置办,明日起,你便随我一道料理了。”
楚怀权应了。
贾定惜道:“这些事我料理就是了,哪能劳你动手。”
凝寒道:“你军中正事都还忙不完呢,我左右也是闲着,料理了便是了。”
二日,待贾定惜出了门,凝寒带了几个人,将贾定惜一干物什皆搬进内院东正院。
楚怀权本意于东正院厢房住着,凝寒不依,命楚怀权于东下院住着。楚怀权不肯,凝寒不得已,搬出二副帮主的身份,硬逼着楚怀权应了。
凝寒命楚怀权往都尉营领过百余兵士,将各宅门掩了,命兵士门内守着,不准任何奴仆出门。
凝寒,楚怀权一道进至管家院内,将一干金银财产尽数点清,一并缴了,又将管家上下十余口身契一并予了人牙子。
紧接着,将宅内奴仆逐家逐个清点盘查,凡为恶者,身契予了人牙子;入刑者,依其各自意愿,或命官府带走惩办,或领人牙子带去发卖;良善者,赠安家银子,还了身契;无家者,与良善之家商议,或认了亲,或结了姻,赠了银子,还了身契。
又是一连几日,宅内旧家具摆设,尽数变卖,全新置办;又请工匠,墙梁栋柱逐一修葺粉刷。
又命楚怀权出门,采买小厮,丫头,粗使,护院,一再强调,必要出身干净,手脚利索,形容入眼,身无残缺。
银子略有不足,凝寒命楚怀权持令牌又添两万两。
整整忙活近一个月,旧宅宛若新造。
工程完工,赏了工匠,奴仆入府,看过身契。
凝寒道:“还少一总事之人,总没瞧得上得,你可有人选。”
楚怀权道:“这内外管家,不能随意交由外人,必要行事实在,内心良善,知根知底方成。我正有个人选,已讲与将军,他二人明日便可过来。”
凝寒道:“不知是何样人。”
楚怀权道:“他本是都尉营老兵,已五十过的年纪,与贾将军向来走得近些。只可惜,年岁大了,不受年纪小的待见。前些年离了都尉营,自寻活路,日日也是紧巴巴的,贾将军还常派我拿银钱接济。前几日跟他老两口讲了,他二人也是愿意。”
凝寒道:“你明日带他二人进来,我见一见。”
楚怀权称是。
二日,凝寒于正厅上坐,楚怀权带一男一女两老者进至厅上。
那二人跪拜叩礼,道:“小老儿倪瑞,并妻米氏,拜见公子。”
凝寒道:“老人家快起请起,我年纪小,不敢受这大礼。”
二人领命,起了身。
凝寒道:“二位坐吧。”
倪瑞施礼道:“老奴不敢。主子面前,哪有奴才坐着的理。”
凝寒道:“您老与贾将军多年的交情,倒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倪瑞复施礼道:“老奴既入府做事,便要尽奴才的本分,守奴才的礼数,万不敢僭越。老奴劳将军记挂多年,心存感激,然今日将军为主子,老奴是下人,自不能再言往日就事,一切从新言论。”
凝寒道:“那便依二位。”
二人称是。
凝寒道:“明日起,倪大叔便任管家之职,总览府内诸事;米大娘便任内院管家,料理内院事务。倪大叔深受贾将军信任,这才请了二位来,还望担得起这份差事,莫辜负了将军。”
二人施礼称是。
凝寒道:“既是旧识,身契便不必签了。”
倪瑞忙道:“公子,这可使不得。身契还是要签的,不签死契,这名不正,言不顺,家内下人是不服的。来日若是外人听了去,将军面上也是挂不住的。”
凝寒犹豫半晌,不觉看向楚怀权,楚怀权只得点了下头。
凝寒道:“既如此,便签了吧。”
楚怀权拿过两份身契,二人签了字,按了手印,凝寒收了。
凝寒对楚怀权道:“多添一倍银子,多添一倍月钱。”
楚怀权应了。
倪瑞忙道:“这使不得。”
凝寒晃了晃手内身契,道:“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的话也便是将军的话,我的赏也便是将军的赏,好生收着便是。”
二人道谢称是。
凝寒道:“过个二三十年,二位年岁大了,便还了身契,放了出去,好生过些年快活日子。”
倪瑞道:“放出去?这少有这个道理呀。”
凝寒道:“以前有也好,无也好,打今起便有了。不光你们会放出去,府里下人等到了一定年岁,也是要放出去的。”
二人再谢。
凝寒对楚怀权道:“带他二人去院里休息,明日,有他二人忙的。”
次日,凝寒将府内所有男仆,女仆总计数十号人,尽数召至前院。
凝寒道:“你们来府上已有了些时日,相互间也熟络了,闲散这些日子,即日起,也该收起心思,安心做事。这规矩,今日也该好生讲讲。何时点卯,何时上工,何时用饭,何时轮换,时辰都是定了的,莫误了时辰。下了工,该闲散闲散,该嬉闹嬉闹,只要不是打架吵嘴闹事耍疯,没人管你,上工时候,尤其是值夜时候,吃酒的,赌钱的,耽误了事的,眼里没人的,抓到一个打死一个。管事的,一个个睁起眼睛,好生看管着点,莫纵了人,也别仗着自个有几分权势在手里,就苛待了小的。你们多尚未婚配,来日,结姻也好,契结也好,私下讲于管家,管家自会上报将军。将军也不是那无情之人,若果两情相悦,自会恩赐。凡私相授受,暗内淫乱,一概撵了。一个个好生伺候着,将军自会赏你们,来日自会放出去;倘若生了二心,或是手脚懒散,将军仁慈,本尊可不轻饶。”
凝寒缓了缓,道:“好了,散了吧,其余细小事,内外管家自会细细讲于你们。”
众人称是,散了。
凝寒回至厅上,舒了口气。
凝寒见楚怀权一旁轻笑,小声道:“你笑什么。”
楚怀权道:“没什么。”
凝寒道:“方才可算有几分样子。”
楚怀权道:“有那么几分像,离真正掌事还差些。”
凝寒道:“像有事忘记讲了。”
楚怀权道:“没讲的多了。”
凝寒道:“我一时也不知讲些什么。对了,忘记叮嘱管家,诸事不必报与定惜师兄,报与你便是。”
楚怀权道:“这是不必讲的。他们自是先报与我,我再讲于将军。”
凝寒道:“贾师兄心软,府里事,还得你拿决断。”
楚怀权称是。
凝寒道:“安排你私下买的小子,你可买了?方才怎没见着。”
楚怀权道:“采买了十二个,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正请人调 教着呢,等调 教好了,选几个好的,才能伺候将军。这些个也不便放到明面上,也不好喊他们出来的。”
凝寒道:“现在哪呢?带我去瞧瞧。”
楚怀权应了,引凝寒至内东院一小院外。
楚怀权敲了两下院门,不多时,一三十余岁男子开了门。
二人进至院内,那男子施礼道:“公子,将军,您二位怎来了。”
楚怀权道:“那些个小子调教的怎个样了,我家公子要瞧上一瞧。”
那男子道:“公子,将军,还请厅上略坐,小人自带他们予公子瞧看。”
凝寒,楚怀权入至厅上,凝寒坐了,那男子反身闩了院门。
不多时,那男子领了十二个小子入至厅上。
凝寒道:“现如今,调教的如何了。”
那男子道:“都还好,能选出八九个可近前伺候的。”
凝寒点了下有,道:“把衣服解了,我瞧瞧。”
众小子应了,解了衣服。凝寒一个个仔细瞧看一番,道:“那一个,太黑了些,不要了;那一个,太女孩子气了,不要了。余下的好生调教着,这两个,放出去吧。”
那男子急道:“公子虽是好意,只放不得。”
凝寒不解。
那男子道:“我本是做这一行次的,自知晓这一行次的规矩。在外头,也还罢了,虽说是拿身子伺候人的,保不准哪一天还能换个自由身。如今,买进府里,这身子,这性命,就都是府里的,没有放出去的理。”
凝寒道:“放出去会怎样。”
那男子道:“做这一行,虽说平时也能像个奴才一样,端茶递水捏腰捶腿,可说到底,毕竟是个玩意。主子高兴了,玩上一玩,主子弃嫌了,丢到一边便是,若果不想要了,赏了府里下人玩乐也使得,实不行,赐上一死,也是好事。若是放出去,被主子丢到街上的玩意,哪家哪行敢要,还不那样活生生饿死。”
凝寒看向楚怀权道:“你自个看着料理了吧。”
凝寒起身出门,那男子忙上前,开了院门。
凝寒,楚怀权同行至一僻静处,凝寒道:“本想着买几个奴才,没想到却是害了他们。”
楚怀权道:“二副帮主不知其中底里。这些个孩子,本是拐子拐了,卖到人牙子手里的,这多少年了,愣是没能卖出去。再过个一两年,还不知如何呢。”
凝寒道:“长相也是不差,怎就卖不出去。”
楚怀权道:“一个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哪家有要的。若非将军要几个跟前伺候的,哪能轮得到这几个。”
凝寒叹了一声,道:“也是怪可怜的,莫苛待了他们。”
楚怀权称是。
凝寒道:“你怎没给自个物色几个。”
楚怀权笑道:“这……拿公家的钱,办自个的事,如何使得。”
凝寒道:“依我看,你倒不如进到定惜师兄屋里,把自个予了他。”
楚怀权忙跪下,道:“奴才永远是二副帮主的奴才,此生永不变易。二副帮主与将军交好,我这做奴才的,即便是死也不敢有这般越主的心思。”
凝寒道:“你快起来,一口一个死啊活啊的,一口一个主子奴才的,也不怕家里下人笑话。”
楚怀权称是,立起身来。
凝寒道:“你方才都自称奴才了,我也该给你下个命令了。你去好生的物色几个,放自个屋里头。你身边也该有几个伺候的。银子钱我替你出,别吝啬银子便是,想要几个要几个,别委屈了自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