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何昭璧入宫,又过三日,入夜,何佑堂亲至院内,凝寒,贾定惜迎入厅上,众人坐了。
何佑堂道:“贾兄弟,明日我便搬离此地,往新宅另住。此宅便尽数交由贾兄弟了。”
贾定惜道:“可有甚我可帮上一二的。”
何佑堂道:“倒也没甚可劳烦贾兄弟的。能带去的不过寻常贴身物件,再有几个身边常伴的奴仆,另有娘娘在家时随身的几个丫头。一个个也都是忠心侍奉,心里只有主子的人。”
贾定惜道:“管家也是几代伺候,怎不一并带了去。”
何佑堂道:“留给贾兄弟使吧,贾兄弟若是想发落,随意发落了便是。依我拙见,贾兄弟也不是善于御下之人,奉劝贾兄弟一句,忠仆护主,诤仆利主,谄仆祸主,奸仆害主,切记,切记。”
贾定惜道:“我记下了,谢过将军。”
凝寒笑道:“这我怎听着,将军是授贾师兄治国之道。”
何佑堂笑道:“君为主,臣做仆,君臣主仆皆似一道。”
贾定惜,凝寒皆点了下头。
凝寒道:“将军喜迁新宅,明日也当庆贺一番才是。”
何佑堂道:“倒也不值得庆贺,家里本就没几个人,冷冷清清的,还不够外人笑话。”
凝寒道:“我可不管,明日倒要看看,将军新宅是何等气派。”
何佑堂道:“算不得气派,不过略大那么一点。公子若是肯来,便已是荣幸,只新宅冷清,怕苛待了公子。贾兄弟可要一道同去。”
贾定惜道:“我明日倒有公事料理,恐难脱身。改日必登门道贺。”
何佑堂道:“如此也好,公事紧要。”
何佑堂起身道别,凝寒,贾定惜亲送出门。
待及睡下,凝寒,贾定惜并身躺着。
贾定惜道:“这两日,你怎对何将军这般客气。”
凝寒道:“算不得客气,不过见他怪是可怜,心里一软,便气不起来了。”
贾定惜道:“我还当你相中他了呢。”
凝寒白了贾定惜一眼,道:“又说浑话。”
贾定惜道:“倒不算浑话。何将军呢,虽不入修行一道,容貌倒也不错,这些年了,也没听你说又添新人,也该要上一个了。”
凝寒道:“说的有理,那我明日去了,便住上几日。他若依呢,那边一切都好,他若不依,反正他打不过我,早晚得求饶。”
贾定惜道:“那你去吧,此刻便去,也不必等到明日了。”
凝寒道:“你这是动气了?”
凝寒道:“我又因何动气。我巴不得你暂离开两日,我也好歇上两天。”
凝寒道:“想得美。让我看看,你可是真的累了。要说假话,我可不饶你。”
贾定惜笑道:“就像哪日你有饶过我似的。”
次日,何佑堂唤过大车两辆,装各色物事,又马车十数辆,自乘一辆,凝寒乘一辆,二十余下人三三两两同乘一车,行约两刻,至何佑堂新宅。
何佑堂指挥下人四下收拾,示过何佑堂,凝寒便独自于宅内闲逛。
外院有东西两间大院,又外书房两间;内院东有两间大院及三间小院,西有一间大院,后有数间小院;内院之后,便是一极大花园,亭台轩馆倒也别致。屋内陈设虽略有些旧,却是齐全。
何佑堂忙了整半日,凝寒也是逛了整半日。
何佑堂住了东侧正院,邀凝寒院内略坐。
凝寒道:“这可妥当。”
何佑堂道:“院内又无女眷,有何不妥的。”
何佑堂邀凝寒正院外间坐了,亲端茶上来。
凝寒道:“你这屋里,下人都去哪了,还劳你亲自动手。”
何佑堂道:“他们也要好生收拾收拾,我便让他们各自忙去了。”
何佑堂坐了,道:“这宅子如何。”
凝寒道:“好倒是好,就只花园略大些,其余倒无甚不同。还有陈设也旧了些,该换些新的了。”
何佑堂道:“这官员的宅子,也就这般样,都是朝内一并修造,供官员暂住,也非官员私宅。这宅子也空了好些年了,陈设虽是旧了些,也是新置办的,全新的太费银子,我可没那么多闲钱花这地方,凑合用着便是了。”
凝寒道:“你若缺银子,早早讲来便是,我支来给你,有甚大不了。”
何佑堂道:“这可使不得。我与藏剑阁无瓜无碍的,比不得贾兄弟使的是自家银子,我若用了,这脑袋可是保不住的。”
凝寒道:“那你当日……你老早便知贾师兄与藏剑阁的关系,还装作完全不知一般。”
何佑堂道:“有些事,自己知晓便可,莫告知旁人。”
凝寒道:“如此这般,也不怕累的慌。”
何佑堂道:“总好过被旁人一眼看穿的好。”
凝寒想了一下,道:“好似是这个理。”
何佑堂道:“晚宴尚早,你我略摆上两局做耍如何。”
凝寒道:“我虽略懂皮毛,做耍倒是使得。”
何佑堂摆开棋盘,二人对坐,落子成势。
凝寒道:“如此做耍倒也无趣,寻些彩头如何。”
何佑堂道:“公子定何彩头。”
凝寒执子,佯装做想,道:“你若赢了,今夜便好生侍奉我,如何。”
何佑堂闻此,脸上顿时僵住。
凝寒故不理会,续道:“我若赢了,今夜你这身子许我任意玩耍,如何。”
何佑堂那神情,更添一份呆滞。
凝寒于何佑堂眼前摆了摆手,何佑堂随着凝寒眨了眨眼。
凝寒笑道:“这是,乐的?”
何佑堂道:“你这……我……”
凝寒笑道:“好了,逗你耍呢,你还当真了。”
何佑堂长舒口气,道:“公子莫开这般玩笑话,吓死我了。”
凝寒道:“不过寻常事,哪有这般可怕。”
何佑堂道:“事倒不怕,公子若寻常人,供你做耍也便罢了,我也舍得。可你与贾兄弟那般要好,他若知晓,我可挨不住他那三刃刀,纵使他不理会,来日我又如何见他。”
凝寒道:“是我的不是,向你陪个罪。只是,我与贾师兄,你怎知晓的。”
何佑堂道:“我又不是瞎子,怎看不出。”
凝寒道:“你还看出何事。”
何佑堂道:“楚怀权本楚阳帮之人,平日他对公子尊礼有加,公子昔日应是楚阳帮一大人物。算得公子与贾兄弟这层关系,楚阳帮实归贾兄弟麾下。长公主本就功高,昔日只我相助,倒也不招人忌怕。如今,贾兄弟此臂已实,楚阳帮此翼已丰,我若猜的不错,伏照修为远在公子与贾兄弟之上。想来,这应当便是长公主不得不隐退之根由。长公主不会再理朝中事,一般朝外俗务,君上因忌惮之故,也不敢干涉长公主。”
夜色渐起,凝寒已连输三局。
一下人来报,晚宴齐备,何佑堂弃了棋子,邀凝寒一道入席。
席上虽无旁人,凝寒却不觉多饮了一些。
次日清早,凝寒朦胧睁开眼,闻得何佑堂道:“也该起了。”
凝寒醉意未消,道:“我怎睡这了。”
何佑堂道:“昨夜你醉成那样,下人不知你脾性,不敢交由下人照看,入夜宵禁,更无法送你回去,只得委屈你,在我屋里睡下了。”
凝寒道:“昨夜发生啥事没有。”
何佑堂道:“你倒头便睡,倒也没甚事,我也不是那趁人之危的主,放心好了。”
凝寒之应了一声,复将双眼闭了。
何佑堂道:“这几个时辰了,这手也该松了吧。”
凝寒嘴角阴阴一笑,手上力道故意打了些。
何佑堂急道:“你手上轻些,我还指望这活养儿子呢。”
凝寒松了手,笑着坐起身来,道:“还好是这时候,倘一月以前,我必断了你的后嗣,再把你卖进宫里,那你卖身的银子买酒吃。”
何佑堂轻叹一声,下了床,拿手揉着,道:“你就尽管瞎想吧,这里头的规矩大着呢,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随便挨上一刀便能入宫做内侍的。”
凝寒道:“怎么个规矩,跟我讲讲。”
何佑堂道:“你还真想把我给卖了呀。”
凝寒道:“那是当然,我气还没消呢。”
何佑堂复坐了,道:“你若真有那本事,就把我卖了吧,权当谢罪了。”
凝寒道:“那你讲来我听。”
何佑堂道:“要入宫做内侍,上数五代不曾有官,上数三代未有入刑,需育有子嗣,若无子嗣,须有年长兄弟至少三人。即便入了宫,若是查得虚报家事,即便撵了,凡被撵了的,祖籍回去不能,卖身无人敢买,只有等死的份。”
凝寒道:“宫外便没有么。”
何佑堂道:“有。旧年诸藩王兴兵争斗,城破战败,念尚有血亲,不好尽数斩杀,便兴了这个法子断其血脉。另有犯重罪满门尽斩,旁亲受连坐株连,族中男子无论岁数尽受此刑,再行发卖为奴。再有实在无法过活,忍恨舍了,把自个多卖上几两银子,入府为奴。还有一等,一些富族大家,内院需些有些气力的做些重活,从人牙子那买进府里。最无道的便是最末一等,做主子的全然不把死契奴才当人看,强行去了的。”
凝寒惊讶道:“这也……”
何佑堂道:“这还没完呢。自宫者流放,知情者同罪;强行逼他人去势者,入狱。这一系列律法条文,改天你自个看了便明白了。”
凝寒道:“那你方才讲的那些……”
何佑堂道:“要么有权,有么有钱,自是是敢胡乱作为的。”
凝寒斜着眼,看着何佑堂。
何佑堂道:“你怎生这般看着我。”
凝寒一头躺倒,道:“算了,留着你吧,给我做耍也使得。”
说着,便把手伸了出去。
何佑堂道:“你又来。”
话间,将凝寒手硬塞了回去。
何佑堂起身,道:“你再眯一会醒醒酒,我出去一趟。”
凝寒也不回话,何佑堂独自出了房门。
约一个时辰,何佑堂返回房内,道:“你再睡一会,我要出门了。送你回去的人我已安排妥了,你起了唤人便是。”
凝寒应了一声道:“方才去哪了。”
何佑堂道:“你好端端勾起我的火来,憋了几个时辰,自是该消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