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桥吃着苹果，继续跟秦帆聊工作，把陆晓美晾在一旁。陆晓美拿着带来的葡萄，到洗手间里清洗。整个上午，几乎都是苏家桥和秦帆两个人在聊工作。
陆晓美在病房里忙里忙外，一会儿给他们洗吃的，一会儿给苏家桥喂药，一会儿到服务台去咨询饮食的注意事项……
苏家桥一聊起工作就特别专注，这种专注可比爱好打麻将的人更加忘我，连断肢发出的炙热感都没有了丝毫感觉。临近晌午，他对秦帆说：“秦所，你是不是得回所里了？所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
“秦所，要不一起吃了中午饭再回去。”陆晓美想挽留秦帆。
秦帆答应留下来吃饭，却接到公司电话说有要紧事，他不得不起身告别，匆匆赶回勘探所。陆晓美送他到电梯门口才返回病房。
赶回勘探所，秦帆见到了王冰副总经理。一见面，王冰表达了对勘探机器人坠落事件的关注，“出了这样的事，大不算大，小不算小，本来昨天就应该来了。”
“王总，真的很抱歉，给你添烦恼了。”秦帆对这件意外始终感到自责。
“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人没事就好。”王冰安慰说。
“我刚刚从医院那里回来，家桥已经可以坐起来了。”秦帆说。他昨天已经向顶头上司王冰副总经理报告了苏家桥的治疗情况。
“那就好，晚一点陪我去医院看望他。”王冰点点头，转而问道，“事故原因查明了吗？评估过了吗？会不会影响整体计划？”
秦帆如实汇报了事故发生后采取的一系列应对措施，看得出来王冰副总经理对未能查明事故原因不是很满意。在陪同王冰前往医院的车上，王冰对秦帆说：“苏家桥的伤没有那么快好，哈雷彗星很快就要到了，你上去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王总，”秦帆说，“我早有打算由我上去。”
“我们之间我就直说了，”王冰说，“这次登陆哈雷彗星并不是董事们认为的那么轻松，你要做好充分准备，要做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准备。既要保证自身安全，更要保证取得成功。”
“我明白，王总。”秦帆点点头，“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证完成任务。”
“我也是技术出身，这次任务有没有风险，风险有多大，我心里清楚。”王冰淡淡地说，“保证完成任务是必须的，但还是我经常讲的那句话，一定要想全想细想万一。我想除了登陆是难点外，最大的风险在于返回，是不是需要做一套备用动力系统，你得好好考虑。如果需要，那就马上着手开始。”
“王总，我考虑过备用动力系统的事，”秦帆为难地说，“但登陆舱和勘探器的设计总重量已经达到了火箭载重的极限了，如果加装备用动力系统的话，我们的火箭搭载不了。”
“开发新火箭肯定来不及，购买别人的火箭更不可能。”王冰说，“那是不是考虑把总重量减一减，用两个勘探机器人换一套备用动力系统？”
“两个机器人换不了一套备用系统，三个就超了，但这样就没法完成勘探任务了。”秦帆愕然说，“按照董事会的要求，对太阳系进行系统性勘探也是此次航行的主要任务。”
“三个换一套系统，确实代价不小。”王冰说，“但与安全返回比起来，我觉得也挺值。”
“王总，你再考虑考虑。哈雷彗星的引力极小，我们的动力系统有三个喷射口，只要有一个是好的，就可以把登陆舱推出去。”秦帆显得有些着急，有生之年对全太阳系进行系统性勘探是他的梦想。这个梦想，从大学时代就开始了。
“万一三个喷射口都死机了呢？”王总质问道。
“这种发生的几率小于火箭爆炸。”秦帆强调说，“以现在的技术，可以说几乎是零，除非……”
“你也知道，除非动力系统完全死机了。”王冰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一旦在登陆过程中动力系统受到撞击彻底损坏，那怎么办？永远呆在彗星上吗？”
“即便备用一套动力系统，也不能保证不被撞坏啊。”秦帆争辩说，“再说，我们已经对动力系统做了全方位加固，撞坏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我相信这么多年来我们在太空中取得的成绩和技术沉淀，但我不希望万一。”王冰说，“这可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王总，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秦帆祈求说。他觉得，此前的设计方案和勘探计划都经过了王冰的审批同意，他不应该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王冰不置可否。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秦帆只能跟着王冰先下去。下车后，王冰的助手从后尾箱里拿了一个花篮出来。
苏家桥见到王冰出现在病房里，像往常一样想站起来迎接他，才发现自己少了一条大腿，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容腼腆说：“王总，你请坐，我都忘了腿还没有长出来。”
王冰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助手把花篮放在的桌子后，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而秦帆则做到床沿边，挨着苏家桥。
王冰笑说：“看来还挺精神，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恢复快。”
“要不是秦所让我用最新的治疗方法，现在我应该在车间里工作了。”苏家桥开玩笑地抱怨说。
“这可不能这样说。等腿长好了，你得感谢秦帆。”王冰张开左手的五指，摸着其中的食指说，“你看看我，当年被机器砸到了食指，装了智能手指，不细致看，看不出来吧，但心里还是感觉少了一根手指。没想到就这十多年的时间，重生技术已经可以临床试验了。”
“秦所肯定是为我好，但可把工作耽误的。”苏家桥对着秦帆笑了笑，“之前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秦帆拍了拍苏家桥的肩膀，笑说：“你安心养好身体，早日长出新的大腿最要紧，工作的事就不要再操心了。”
在闲聊大概一个小时后，王冰起身说他还有一个重要会议要参加，改天再来看望苏家桥，便和秦帆一同离开医院。走在医院的廊说上，秦帆忍不住开口问道：“备用发动系统的事你已经决定了吗？”
他很清楚王冰的作风，他提出的想法大多时候都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而且很难改变主意，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听到否定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