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凝寒命楚怀权去了,独自一路逛幽幽回府,时不时停脚看一番新奇摆设,瞧一番奇顽杂货。
行至府门外,见楚怀权正大门外候着,见凝寒回来,忙一路小跑上前,拉了凝寒,行至一僻静之处。
凝寒疑道:“这怎的了。”
楚怀权四下瞧看一番,低声道:“有件要紧事,我一时想不明白,二副帮主听一听。”
凝寒道:“何等事这般神神秘秘的。”
楚怀权道:“我安顿好月双迎,折回镖局一趟,本想着这银子确实数目不小,于将军无益,要他减少一些,你猜那人怎么说。”
凝寒道:“他可是应了?”
楚怀权摇摇头,道:“那人道,这银子数一分少不得。”
楚怀权又道:“那人还道,前些日子,有一人持阁主文书前来,命他,倘两人同来取银子,数目庞大,又以人头要挟,无论数目多少,无论送往何处,全部应下,按话行事。”
凝寒道:“这便奇了。还有何话。”
楚怀权道:“我曾问过,来人是何人。那人道,来人不肯讲名姓,只自称寒光堂之人。”
凝寒道:“寒光堂,阴羽堂主。我与阴羽堂主无甚私交,她也不知我身在龙曲。”
楚怀权道:“那人也是疑惑,还道,寒光堂本无意这般杂事,如今倒这般上心。”
凝寒道:“这本藏剑阁内事,你一外人,他怎全数讲于你。”
楚怀权道:“我有问过,那人道,来人叮嘱,若取银同行之人折返,尽将此事全数讲明,不可遮掩。那人还道,来人有言,此银钱可放心支取,无须多忧。”
凝寒思虑道:“来人究竟是谁。”
楚怀权道:“二副帮主好生想想。”
凝寒垂思半日,一时挠首,一时摇头,一时愁眉,一时仰面。
凝寒道:“来人定有些修为,能越城墙而入又不惊扰禁军;又有本事令贾定辰改了规矩,下了文书,要么深受贾定辰信任,要么有些私交;还需通占卜之术,能卜得何人取银,同行几人,所言何话,所行何事;朝中还需有些势力,可保师兄无虞。能有这些本事之人,着实想不出。”
楚怀权道:“那这银子……”
凝寒道:“他既料得诸事,我等怎好推辞。”
凝寒又道:“你可告知师兄此事。”
楚怀权道:“未曾告知将军。我先一步回来,问得家丁,二副帮主尚未回来,便于门外等候,尚未进门。”
凝寒道:“暂不告知师兄。师兄若是问起,便讲是我的银子,他定是信的。”
二人先后入了大门,回至院中,贾定惜问及凝寒去了何处,凝寒不过三两句糊弄过去,贾定惜也未有多问。
入夜,凝寒,贾定惜自是同宿,楚怀权自睡外间。
二日一早,众人早早起身。
楚怀权开了院门,便忙转身进内回报,道:“二副帮主,来了。”
凝寒应了一声,起身便往外走。
贾定惜见了,忙问道:“何事如此着急。”见凝寒并不答话,也便跟了上去。
出至大门外,见两辆马车停于门外。
一年轻男子上去施礼,道:“公子,东西已送至,可要上车验看。”
凝寒道:“不必,搬下来吧。”
那男子应了,忙命同行伙计自车上搬下几个大箱子,搬至阶下。虽两人同抬一箱,仍是吃力的很。
贾定惜道:“箱内所装何物,这般沉。”
凝寒忙道:“自是要紧东西。”
贾定惜道:“何等要紧,竟装得这般严实,见着倒重的很……”
话间,贾定惜逐渐变了脸色,忙走上前去,一把将一箱子掀开。
只见箱内,白花花银子塞得满满当当,日光之下,亮的晃眼。
贾定惜随手掂起一锭银子,抬眼盯着来人,道:“这东西,到底送予何人。”
那人道:“送至府上贾将军。”
贾定惜道:“我何时要的这些物事,我怎不记得。”
那男子道:“小人奉命,送至府上,本应送至院内,只入不得门的,这才……”
贾定惜打断道:“我再问你,你奉何人之命。”
那人道:“小人不过奉总镖头命令行事,其余不敢过问的……”
贾定惜冷笑一声,道:“总镖头?”
那人称是。
贾定惜道:“既是藏剑阁的银子,本将军倒是受用不起。那搬来的搬回哪去。”
那人道:“将军可是难为小人了。这银子出了门,哪有回头的道理,将军不收,小人没法复命的。”
贾定惜狠命将银子捏的粉碎,恨恨道:“这银子敢进大门,我要你没法活命。”
言毕,一把拉了凝寒,径直入了大门。
楚怀权上前盖了箱子,又命人唤过几名家丁,将箱子尽数搬进门内。
何佑堂闻得门外有事,也赶了出来。
见楚怀权正命人抬几个箱子,忙问道:“楚副将,贾兄弟怎生怒冲冲,可是又被谁人招惹了。”
楚怀权道:“不过家事,不值一提。”
何佑堂随口应了一声。
贾定惜拉了凝寒回至房内,随手将凝寒甩至内间,自个一道进内,随手掩了门。
凝寒揉着手腕,道:“师兄怎生了这般气。”
贾定惜道:“怎得让我不气。好生生的,你寻了这些个银子来作甚。银子倒也罢了,何处寻不得,非要弄藏剑阁的银子。我与藏剑阁……藏剑阁那龌龊地方生出的腌臜银子,你也不怕污了眼睛脏了手。”
凝寒道:“这银子是我寻了来的,便是我的,我究竟用于何处,用于何人,自是我说了算,你又何须探究何处长得呢。”
贾定惜强压火气,道:“这银子数目不小,若被旁人知晓,后果难料。”
凝寒道:“我倒觉无甚大事,好生留着便是。”
贾定惜道:“你怎知无事。”
凝寒遂将楚怀权昨日言语尽数讲了一遍。
贾定惜道:“你可猜的来人为何。”
凝寒摇头道:“他既如此讲来,应是不差的。”
贾定惜道:“既不知言者何人,又怎知不为恶计。倘有多事之人一本参上,牵连可是不小。”
凝寒道:“师兄又唬我。不过区区银子钱,能有多大事,真能误了仕途不成。”
贾定惜道:“仕途事小,我本不在意,只身为男儿,总不能终生尽庇长姐及二妹妹荫下。倘参本一上,我大不了回长姐身侧,荒一世逍遥,可何将军,这纵下之责是免不了的,长公主又负识人不明之责,威信有损。若再有多事之人增添一番,如何了得。”
凝寒道:“是我欠思量,你莫气了。”
贾定惜道:“你明日便将这银子还回去。”
凝寒道:“还回去作甚,来日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贾定惜道:“藏剑阁的银子,我看了恶心。”
凝寒道:“藏剑阁欠你的,也该拿些利息出来,总不能白欠这些个年头。”
贾定惜伸指头指了凝寒一下,忙又把手收了,道:“血债自要血来还,我来日自要讨回,如何是这银子可得偿还的。”
凝寒刚要答话,贾定惜又道:“莫再惹我。”
凝寒只得诺诺应了。
闻得叩门声起,贾定惜开了门。
楚怀权在外施礼道:“公子,银子已尽数搬至偏房,可要清点。”
凝寒道:“不必了,先放着吧。”
楚怀权应了。
楚怀权又道:“将军,何将军正厅上坐着,可要去看看。”
贾定惜应了一声,起身出了门。
凝寒心觉不妥,一并跟了上去。
出至厅上,何佑堂正座上喝茶。
凝寒笑道:“何将军,不知今日有何教训。”
贾定惜忙上前施了一礼,道:“将军可有要事。”
何佑堂道:“方才见贾兄弟面有不快,特过来瞧瞧。可是出了烦心事。”
贾定惜轻笑道:“没甚要事,不过末了事,已然了了。”
何佑堂道:“银子钱事罢了,算不得事,贾兄弟莫方心上。”
贾定惜称是,道:“那银子非我所需,明日便派人退回去,也便没甚事了。”
何佑堂道:“依我之见,贾兄弟不如尽数留下,来日打点下人,用得着。”
贾定惜道:“这使不得,我若收了,倒使将军陷入困地,于长公主也是无益。”
何佑堂道:“你本就无甚银钱,现如今,如此大宅,诸多下人,何处不需银子。你若心有惶恐,倒不如上疏一封于长公主,言明银钱来历,长公主必能体谅。”
贾定惜轻叹一声,随身坐了,道:“来历上,若言正道所得,也算得上。只……只,那银子脏得很,我见不得这般脏东西。”
何佑堂道:“如何来历,倒有心听上一听。”
贾定惜垂着头,不做言语。
何佑堂道:“贾兄弟可是不愿提及。”
贾定惜点头应了一声。
凝寒于何佑堂一侧坐了,道:“若言来历,倒也有些来历,藏剑阁的银子,可算得是个来历?”
何佑堂道:“不曾想,贾兄弟与藏剑阁有些关系,失敬。”
贾定惜冷冷道:“将军莫提藏剑阁,也不怕脏了嘴巴,污了耳朵。”
何佑堂道:“事情因由,我已猜得八九分。贾兄弟既是厌恶,倒可将这银子大肆挥霍,也算得出一口气。贾兄弟在朝,藏剑阁在野,纵使他再有势力,也不敢有半分怨言。别说区区几箱银子,纵使再添个十倍二十倍的,藏剑阁也得受着。”
贾定惜斜了一眼,道:“我嫌脏。”
何佑堂笑道:“贾兄弟若是嫌脏,拿水洗洗便是了,何须跟自己置气。再者说了,这大家之银,哪有甚干净可言。”
贾定惜闻此,脸上气得通红。
何佑堂道:“贾兄弟若仍觉不妥,倒不如将这银子送至长公主府上,由长公主转至国库。现国库亏空的紧,贾兄弟若是如此,既赢得忠良之名,又换得解恨之畅,如何。”
凝寒笑道:“何将军欺辱外人,倒是好手。那我明日,再取上百八十万两银子,送至长公主府上,如何。”
何佑堂笑道:“果若如此,这朝中恐再无人敢捡贾兄弟错处。”
贾定惜急道:“冷师弟,莫再掺和。”
何佑堂只轻轻笑了笑,闲话两句,便起身去了。
入夜,何佑堂又至,贾定惜,凝寒出至厅上相迎。
何佑堂道:“伏照今日传话,长公主之令,明日一早,冷公子,贾兄弟,随我一道,入长公主府觐见。明日有车来接,莫要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