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尽力了。”
在医生转身返回手术室的时候，秦帆突然哭丧着声音叫道：“医生，不可以这样，一定还有办法的。他这么年轻，不能就这样站不起来了。他是我们的业务骨干，我们不是失去他。”
医生转过身来，重复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很抱歉。”
“他永远都站不起来了吗？”秦帆说。
“我们会给他做上假肢，可以正常行走。”医生回答说。
“不是说现在可以断肢重生吗？”秦帆祈求说，“医生，求求你，让他再长出一条腿吧。他还年轻。”
“断肢重生？”医生迟疑了一下，“这个概念媒体炒得很火热，但听说只是处于实验阶段，根本就没有在人体上试过。”
秦帆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医生，求求你，那就在他的腿上做试验吧，他还年轻，不能少一条腿的。”
“医生，”吴仪涵跟着祈求说，“你就帮帮我们苏工吧。”
医生迟疑了一会，说：“跟我来吧。”转身往廊说走去，而不是返回手术室。
秦帆和吴仪涵紧跟着他的后脑勺，生怕一不留神，他会凭空消失在眼前。廊道的尽头是医生的办公室。走进办公室，他坐到一张简陋的办公桌后，像接待患者一样，开口说道：“请坐吧。”
秦帆坐在办公桌的左下角，吴仪涵坐在医生的正面。
医生说：“你相信肢体能再生吗？像螃蟹那样再生出一条钳子出来？”
秦帆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在自然界，不仅螃蟹，还有很多动物，都具有断肢再生的能力。”医生娓娓道来，“像壁虎、蚯蚓、海参，还有蝾螈、斑马鱼、多鳍鱼，都有这个神奇的能力。
“尽管再生能力如此普遍，但拥有高级智慧的人类，一旦因受伤或感染被截肢，却只能用假肢来代替。为什么人类没有拥有再生肢体的能力呢？
“研究发现一些动物被折断肢体后，其体内会产生一种生物电势，能促使断裂处的细胞分裂，从而形成新的组织，也就是所谓的再生，而自然界存在着一种共同的‘基因指令’，可以调控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动物的再生能力。
“这个基因叫microRNAs，人类也继承一些这样的基因，但是这些基因在人体的活跃性非常低。当人类肢体受伤的时候，它们并没有被激活起来，这也是造成人类不能肢体再生的原因。”
医生用手旋开办公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们发现有一种药物可用于激活microRNAs，开启再生机制，从而有助于加速治愈，甚至取代受损组织。”
“你的意思是断肢再生真的是你们医院的研究课题？”秦帆兴奋地说。
他看过一些报道，报道说复旦医科大学正在开发一种促进断肢再生的药物，幸福来得太突然，断肢再生真的不是梦，但大都是来自自媒体的报道，官方新闻只有只言片语。
医生再次拿起保温杯喝了第二口水，点点头，“这个项目正是我牵头。”
“那现在处于什么阶段？”秦帆渐渐恢复了作为一个科技工作者的冷静理智。
“现在正准备开始第Ⅰ期临床试验。”医生回答说，“病人的伤势非常适合进行临床试验。”
临床试验，是指在人体（病人或健康志愿者）进行药物的系统性研究，以证实或揭示试验药物的作用、不良反应及/或试验药物的吸收、分布、代谢和排泄，目的是确定试验药物的疗效与安全性。
临床试验一般分四期：
Ⅰ期临床试验为初步的临床药理学、人体安全性评价试验及药代动力学试验，为制定给药方案提供依据。
其中包括耐受性试验：初步了解试验药物对人体的安全性情况，观察人体对试验药物的耐受及不良反应。
药代动力学试验：了解人体对试验药物的处置，即对试验药物的吸收、分布、代谢、消除等情况。
Ⅱ期临床试验为治疗作用初步评价阶段。其目的是初步评价药物对目标适应症患者的治疗作用和安全性，也包括为Ⅲ期临床试验研究设计和给药剂量方案的确定提供依据。
此阶段的研究设计将根据具体的研究目的，采用多种形式，包括随机盲法对照临床试验。
Ⅲ期临床试验为治疗作用确证阶段。其目的是进一步验证药物对目标适应症患者的治疗作用和安全性，评价利益与风险关系，最终为药物注册申请的审查提供充分的依据。
Ⅳ期临床试验为新药上市后由申请人进行的应用研究阶段。其目的是考察在广泛使用条件下的药物的疗效和不良反应、评价在普通或者特殊人群中使用的利益与风险关系以及改进给药剂量等。
“那太好了。”秦帆差一点像小孩一样跳起来，“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临床试验的手续已经办下来了，随时可以开始。”医生顿了顿，“但是，这只是试验，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如果不成功，会怎么样？”秦帆蹙眉问道。
“可能会引发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医生说。
“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秦帆说，“Stephen William Hawking得的那个病吗？引发的原因是什么？”
“这是最严重的结果。”医生点点头，“但在动物试验中仅发生过一例孤立，原因不明，不能排除不会在人体上发生。”
“动物身上没有结论就开始人体试验吗？”秦帆疑问道，“不能从药理上分析出理论结果吗？”
“听说你是星矿集团的科研人员。”医生再一次旋开瓶盖，喝上一口水，湿润了嘴唇说，“这种基因药物就像你研究的宇宙一样神奇，理论推导需要对宇宙的实际观测来证实，而且越往后理论推导的结果越不具有可靠性。”
“你认为发生的几率有大？”秦帆严谨地说，“根据你获得的数据推测，理论上的几率。”
“十万分之3.14159。”医生说，“如果不参加临床试验也没关系，现在的假肢十分逼真智能，从外表看不出来。但是，如果要参加临床试验，必须在手术后两个小时内注射第一注药物。”
秦帆看了吴仪涵一眼，陷入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