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贾定惜，楚怀权一并来至前厅，何佑堂正主位坐着。
贾定惜，楚怀权各施一礼。
礼尚未毕，凝寒道：“何大将军，你老贵脚踏贱地，可有贵干。”
何佑堂道：“何某寻贾兄弟有些要紧事，不曾想仙师也在。”
凝寒道：“不敢妄称仙师，本尊不过一世间寻常人，比不得何大将军威高身重，言涩礼轻。”
何佑堂起身，笑道：“是何某冒失了。公子请上坐。”
凝寒拉过贾定惜，硬按到主位坐了，贾定惜欲起身，凝寒岂能答应，死死按住贾定惜肩膀将其按在椅上。
凝寒道：“何大将军请坐，总不能怠慢了客人，让这外人再混言我家贾师兄没有礼数。”
何佑堂随便寻了个椅子坐了。
凝寒道：“既有要事，何等要事。”
何佑堂道：“贾兄弟委任令新至，特意送来。”
凝寒叹道：“也算好事一件，入得军中如此多年，受了多少冷落白眼，这官阶也该提一提了。只何大将军掌都尉营已有十余年，尚未得君上提携，可惜了。”
何佑堂笑道：“何某另调别处，调令已下。”
凝寒接口道：“将军之位既已空缺，龙曲又以武论高低，楚副将武艺又在众人之上，这将军之位让与他做，可是好事。”
何佑堂道：“这倒使不得，其内因由，不便明言。”
凝寒道：“既如此，贾师兄任此职，如何。”
何佑堂道：“此倒被公子说中了，贾兄弟便升任此职。”
话间，已将红色委任令取出，递与贾定惜。
贾定惜接了，展开，凝寒更是仔细瞧看一番。
凝寒道：“这便奇了，不知何大将军又迁职何处。”
何佑堂道：“何某接替长公主掌管禁军。”
凝寒道：“这倒要恭喜何大将军了。哎，只可惜，往后，贾师兄又不知又要挨多少冷言冷语了。”
何佑堂道：“公子说笑了，此为长公主亲下委任令，又君上金印在上，长公主亲命人送来，比何某那随随便便差人送来的调令分量重的多了。”
凝寒道：“贾师兄升迁，往日那些没长眼睛的也该饶上一饶。趁尚留此任，倒不如将那些没个眼力见的好好惩处一顿。”
何佑堂道：“这可使不得。随意责打军士，可要受军法处置的。”
凝寒道：“不妨事，寻常军士打不得，便打那官位最高的。何大将军可愿替手下军士接了这通好打。”
何佑堂忙道：“公子这般修为，何某可挨不住几下子。”
凝寒道：“既如此，本尊倒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何大将军。”
何佑堂道：“公子请讲，凡可讲的都讲于公子一听。”
凝寒道：“此升迁令是何人送至何大将军手上。长公主掌管禁军多年，因何突然隐退。”
何佑堂道：“昨日，长公主身旁内侍将何某调令送来，并叮嘱，命贾兄弟今日莫要出门。一个时辰前，伏照亲将贾兄弟升迁令交于我手，并命我亲自送来。何某亦曾问过，长公主因何突然隐退。伏照道，如今君上已然亲政，长公主自言身为女儿，不便再干涉朝中事，自于内厅辅佐便是，这才有了这般。”
凝寒道：“伏照究竟何许人，长公主诸多事他皆亲为。”
何佑堂道：“伏照身世，恐长公主自己方得知晓，外人探查，皆无所获。长公主与伏照，可算亦师亦友，非寻常主仆可比。伏照于长公主有教诲之恩，长公主于伏照有提拔之惠，或是因此，长公主对伏照极度信任，伏照进言长公主皆听于耳内。”
凝寒道：“莫不成长公主此些年行诸多事，本伏照之意。”
何佑堂道：“公子慎言。公子此番言语传于有心之人耳内，岂不是无视长公主么。长公主之威，君上都不敢招惹，何况我等臣子。”
凝寒道：“此二人，本尊倒有心见上一见。”
何佑堂道：“若非事关君上，长公主从不下临，若非要紧事，伏照也不露面，外人也是见不着的。”
凝寒只应了一声。
何佑堂道：“若无旁事，贾兄弟倒可与安唯平交接清楚，明日暂搬至我府上。”
凝寒道：“贾师兄既已升迁，缘何未有新宅。”
何佑堂道：“这是向来的规矩，一职一宅皆有定数。禁军统领旧宅闲置多年，打扫许些时候，何某尚需月余方能另迁。明日晚些时候，安唯平将搬至此院，只能委屈贾兄弟客居些时候了。”
贾定惜道：“有劳何将军。”
何佑堂道：“若无别事，何某告辞了。”
凝寒点了下头，何佑堂起身，出门而去。
何佑堂离去，贾定惜擦了把冷汗，道：“吓死我了，冷师弟你也……我这一身冷汗。”
楚怀权在一旁，早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定惜道：“你还笑，我这衣服都湿透了。”
楚怀权道：“将军莫怪，我不是笑将军，是笑何佑堂。”
贾定惜道：“他有啥可笑的。”
楚怀权道：“我还从未见何佑堂如此低声下气过。”
贾定惜道：“罢了，我先回房把衣服换了。冷师弟也真是，非要任性这一回。”
楚怀权道：“将军也别责怪二副帮主，他也只是不忍见将军受委屈。”
何佑堂出了院门，安唯信已候于门外。
安唯信也不施礼，只与何佑堂并肩而行。
安唯信道：“贾定惜什么东西，也配掌管都尉营。”
何佑堂道：“少说两句，长公主亲下升迁令，如何违得。”
安唯信道：“也不知他如何得入长公主眼中，如今，硬压我兄弟二人一头。”
何佑堂道：“你兄弟何等身份，他又什么出身，同他一般计较作甚。你兄弟二人，本旧臣之后，你家先祖父，安丞相，先君离世后辞官退隐，未涉诸王纷争，这才得送你兄弟二人同入军中。以安丞相旧日威望，你二人位列朝臣何等易事，今日不过军中历练一番，赚些名望口碑，以求来日安稳。贾定惜又何等蝼蚁，既无家事，更无靠山，仕途不过止步于此。你何时瞧他入眼了。”
安唯信转头啐了一口，道：“我何时正眼瞧过他。如今坚防营，安防营皆由我兄弟二人掌管，越级调遣可有违军制，他如今已无一兵一卒可调，来日自有他好看。”
何佑堂道：“你可安分点。”
安唯信道：“怕他作甚。”
何佑堂道：“是他身旁那人。”
安唯信道：“将军何须怕他，他敢杀了我不成。”
何佑堂忙道：“小声些，真要被听了去，你可有活路。方才他虽有些拿腔作势，我倒是大气不敢出的，你要是有那胆气，去惹他试试，真动起手来，谁知结果如何。”
安唯信冷笑道：“他若是知礼的，也该早早离了这，军中凭空留了这么一闲人，丢的可不是贾定惜一人脸面。”
何佑堂道：“即便他来日走了，另一人你就敢招惹，你可敌得过。”
安唯信哼道：“武艺高些又如何，无权无势，要死也是他死在我前头。”
何佑堂道：“他离了这半月，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安唯信道：“何处？”
何佑堂道：“楚阳帮。”
安唯信愣了一下。
何佑堂道：“楚阳帮帮主楚怀浪，此人名楚怀权，我先前尚未有所怀疑，只当凑巧，今日想来，此二人关系匪浅。长公主敢拨国库银两，以皇宫规制重建楚阳帮，若猜想不错，楚阳帮已归为长公主宫外势力。他若真调楚阳帮进城，战，你置长公主于何处，退，你置君上于何处。”
安唯信愣了半日，不做言语。
何佑堂道：“好生的，收敛些。”
安唯信转过身，狠命白了一眼。
贾定惜将诸事交割清楚，自有之物尽数收拾妥当，二日一早，何佑堂亲派车停于院外。
待楚怀权自外回来，凝寒，贾定惜一道上了车。
出了都尉营大营，穿过天贯大街，北行两刻钟，至一大宅前停了。
凝寒，贾定惜，楚怀权自大门而入，入至正厅，何佑堂独于厅内，请三人暂坐。
贾定惜，凝寒各自坐了，楚怀权立于贾定惜身侧。
何佑堂道：“外宅东院已收拾妥当，暂委屈贾兄弟些日子。”
贾定惜直言谢过。
何佑堂又道：“此宅内一应摆设器物下人奴仆，皆此些年置办，虽是旧了些，倒是可用的。此番离去，竟是不能带了去的，又要重新置办。贾兄弟银两短少，能用的尽量留着用吧。”
贾定惜又言谢过。
何佑堂道：“贾兄弟行礼已搬至东院，东院有些下人，可供贾兄弟任意驱使。贾兄弟今日也当好生歇一歇。”
贾定惜起身又谢。
何佑堂唤过一名小厮，领贾定惜前去休息。
凝寒起身，道：“师兄暂歇着，我暂于院内逛上一逛。”
贾定惜点了下头。
楚怀权道：“新至此地，末将暂替将军熟络一番。”
贾定惜应了。
贾定惜离去，凝寒出至厅门外，楚怀权冲何佑堂施了一礼，跟了出来。
凝寒大声道：“此宅内陈设装潢，确实旧了些，也该重新置办一番，旧的，能变卖就变卖了，不能变卖的，随手弃了便是，下人奴仆，也该换新的，重新买了来，旧的，还了身契，遣散了吧。等何大将军走了，也该弃旧纳新了。”
楚怀权称是。
凝寒道：“随我街上转转，略略瞧看瞧看。”
二人出了大门，行至街上。
凝寒道：“城中可有镖局。”
楚怀权道：“有两家。”
凝寒道：“哪一家属藏剑阁治下。”
楚怀权道：“两家都是。”
凝寒道：“随意哪家，陪我走一遭。”
楚怀权应了。
二人至于镖局门口，凝寒亮出藏剑阁令牌，一小厮引二人至正厅。
二人坐了，一仆从献上茶来，凝寒吃了一口，持杯于手内，玩弄杯盖做耍。
一约四五十岁男子至于厅上，向二人施礼，道：“公子，将军，不知此来有何要事。”
凝寒也不抬眼，幽幽道：“没甚要事，不过取些银钱。”
那男子道：“公子短缺多少，小人即刻准备。”
凝寒道：“两万两银子，明日一早，送至都尉营将军府。”
那男子道：“可是何将军府上。”
凝寒略抬眼，瞥了那男子一眼，道：“哪来何将军，是贾将军，莫送错了人。”
那男子连连称是，又道：“这两万两银子着实多了些，一时半刻也凑不齐，再者，公子身有藏剑阁令牌，取些银钱，随即带走，倒也使得，若送至别处，倒不合规矩。”
凝寒道：“筹措银钱那是你的事，于我无干，明日不见银子，你也不必活着了。规矩嘛，好说，贾定辰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我命他改了便是，不消半个时辰，本尊便可将文书带来。”
那男子道：“还请公子走一遭。”
凝寒道：“把你人头一道带上，还更快些。”
那男子急道：“小人可就这一颗脑袋，按公子这砍法，再有百十颗也不够砍的啊。”
凝寒道：“那还愣在这。”
那男子忙忙称是，起身，施过礼，退步便走。
凝寒又道：“慢着。”
那男子道：“公子有何吩咐。”
凝寒道：“每月初一日，送两千两银子到将军府。”
那男子只得称是，去了。
出了镖局，楚怀权道：“二副帮主这般，恐于将军无益。”
凝寒道：“此话怎讲。”
楚怀权道：“此银子数额不小，来路算不得正，若是被有心之人，以此为把柄，参上一本，只怕将军便毁了。”
凝寒道：“师兄本生于藏剑阁，长于藏剑阁，虽安护山庄已离了藏剑阁，细究起来，藏剑阁的银子，也算得是自家银子，拿自家银子做日常使费，也算平常事。”
楚怀权道：“藏剑阁有些势力，倘藏剑阁追究起来，如何是好。”
凝寒道：“怜惜族亲，落个美名，藏剑阁难得做件正经事。况且，藏剑阁欠师兄一笔血债，此债尚未偿还，为这区区银子钱，把这事捅了出来，藏剑阁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楚怀权不再言语，似有深思。
凝寒道：“你思虑何事。”
楚怀权道：“这些个银子，如何用法，方不落忍口舌，着实要思虑一番。”
凝寒道：“这也是，不能由着那帮子小人胡乱攀咬。这事，便辛苦你了。”
楚怀权应了。
凝寒又道：“月双迎落脚处你可查得。”
楚怀权道：“查到了。”
凝寒道：“那家客店如何。”
楚怀权道：“想必差的很。月双迎还要住些时日，恐舍不得银子。”
凝寒道：“你去走一遭，替月双迎换一家极好的客店。还有，要店家好生伺候着，一概使费，将军府来要银子。”
楚怀权应了。
凝寒道：“还有，莫要告知月双迎，只怕他不答应。”
楚怀权称是，施礼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