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神器不是凡物，自然也不可能毫无征兆的现世。在即将出现的数日甚至数月前，一些消息就能被各方通过各自的手段知晓。而一旦现世，届时必是群雄争霸、强者云集，不知鹿死谁手、物归何人。
若无一位能拦住各方强者的大能，墨灵蝶怕是连混沌珠的影子都看不到。
莫无忧自知自己绝不是这个人，而在她的印象中，这样的大能纵观天下难寻，更别说是在此刻会选择站在墨灵蝶这一边。
“既然我决意拿到混沌珠，那必然是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墨灵蝶将头转向莫无忧的方向，目光所至却是遥远的西方，“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快到了。”
莫无忧昂起头看向西边。除了一望无际的黄沙阔漠，她再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感受不到远方能有什么生命存在。
当她再次转向墨灵蝶时，少女已经闭上了双眼。
她并没有睡，但显然也不想再向莫无忧透露些什么。
又是一夜无言。
在莫无忧从半醒半睡的状态恢复过来时，她下意识地看向墨灵蝶。墨灵蝶早就已经醒了，只不过还一直保持着与昨晚同一个姿态没有变。墨惜玙自然还沉浸于睡梦中。
“我们等的人，来了。”
待墨灵蝶缓缓吐出这句话后，莫无忧登时睡意全无。挣扎着起身转向西方。
映入她眼中还是一眼望不穿的黄色朔漠，和天空中几朵残云。身为凤凰琴的主人的她无法从远处感受到任何一丝生命的迹象，于是又将怀疑的目光转向墨灵蝶。
少女没有看她，只是直直地望着远方，脸上也找不到任何一丝能表现其情绪的细微变化。
莫无忧只能再次转向原来的方向，但等她看清远处之景时，瞳孔竟直接缩成了一个点，就好像她正在经历之事完全颠覆了她所平生的常识。
在她的视野中，天与地的交界处多出了一个点，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这个同大漠一般颜色的身影。
莫无忧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她看见了这个人，却依然无法在远方感受到任何生命气息的存在。换句话说，在她看来，这个人似乎就是……死物。
不可能……莫无忧下意识地唤出了凤凰琴，淡绿色的真气缓缓向其目之所及方向扩散而去。
远方之人并没有因此放缓脚步，依旧按照先前的步伐慢慢靠近她们。在莫无忧的真气与其相遇之时，莫无忧再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失声喃喃道：“灵为虚，气无形，这是……天地，同生……”
那人穿过了莫无忧释放的真气，但这些真气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仍旧是按照原来的速度继续扩散。他们的相遇仿佛完全错开了空间。
“若是普通的同生境，想令凤凰琴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恐怕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对吧？”
墨灵蝶看着有些失神的莫无忧，不禁笑道。
莫无忧猛然看向墨灵蝶，脸上依旧写满难以置信。
“这的确是命灵的作用，”墨灵蝶平静道，“虽然我不知当今之世是否存在九莲上境之人，但他肯定是当今世上九莲上境之下的第一人。”
在墨灵蝶向莫无忧解释之时，远处那人的轮廓也变得慢慢清晰起来。
那是一位老僧，袈裟半边的黄色只比这片大漠的颜色略亮几许，另外半边的红色也因常年的雨淋日晒显得十分黯淡。对于这片大漠来说，他好似沧海中的一叶孤舟，但却能安然穿过惊涛骇浪。
老僧行至她们身旁后，先向墨灵蝶屈身行了单掌礼，然后再向莫无忧行礼道：“贫僧无名，法号孤明。”
莫无忧不敢怠慢连忙回礼，同时她也注意到这位老僧对墨灵蝶行礼时的屈身程度远超于对她时。
“你们来得或许有些早了，混沌珠的现世，就我所感，还需至少三个月。”
“因为一些原因我提前到了三莲。不过这倒也无妨，毕竟能早些与您相见，总归是好的。”墨灵蝶向老僧颔首示意道。
“没想到你竟能这么快找到凤凰琴……两个月前，我感受到东边那位金刚手的陨落……”
墨灵蝶再次颔首：“他在与孛临城城主梁洵一战后破了佛心，至于具体的情况，当时因为相隔太远，我也不得而知。”
听着两人的对话，莫无忧有些惊讶地看向老僧，忍不住插话道：“大师您难道在先前有见过昝观？”
“我和那位金刚手，在数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还不是什么所谓的供奉……这些都是陈年往事，老僧倒也记不太清了。”
对于老僧这样突然转换话题式的对话，莫无忧感到略微的不适应，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能完全无法被凤凰琴所发觉，以及，这样一位强者为何她从来未曾听人提到过。
即便是孤明这个法号，对于她来说也完全属于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若只是一个白虎，恐怕还不足以证实那个传说。”孤明看向墨惜玙缓缓道。
“这只是一个我都没料到的意外，更何况，那个传说已经有人将它证实了，”墨灵蝶也低头看向墨惜玙，苦笑道，“她名为惜玙，本来仅仅只会是我妹妹。但眼下，在剩下数月的时间里，我想她或许也要和莫无忧一样去尝试一下渡河了……就跟我当初一样。”
莫无忧听着两人的交流，完全是一头雾水，但她实在也不好再去打断这两位的对话，只得在一旁默默听着。而在听到“渡河”二字时，她感到更是不明所以。
这里是朔漠，肉眼可及之处找不出任何一滴水，更别说是一条河。
“老僧明白了。不知准备何时开始？”
墨灵蝶看了一眼仍然满脸疑惑的莫无忧和已经有要醒来的迹象的墨惜玙，轻而坚定地说道：“就现在吧。”
余音未落，孤明的身影就已经消失。莫无忧感觉到自己的面前起了一阵风，令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墨惜玙也被这一阵风惊醒，抬起头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在看见墨灵蝶依旧在自己身边后才冷静下来。
“每一个人都想在生前渡过它，但穷尽一生仍望不到彼岸。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渴望去尝试……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也许就是生与死的一念，但实际上，它更像是存在于进与退的选择背后的，得与失的权衡……”
墨灵蝶自言自语之时，莫无忧睁开了双眼，她又一次呆住了。她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条河，横断朔漠，没有来向，没有去向，更没有，彼岸。
水中没有天空的倒影，没有汹涌的波涛，没有掠水而过的飞鸟，亦没有可供渡河的小舟。
“这到底是什么……”莫无忧不禁失声喃喃道。
“忘川河。”
墨灵蝶缓步向前，面对这条河时，她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莫无忧和墨惜玙就这样看着墨灵蝶一步一步稳稳地踏上河面，宛若闲庭信步，直至走到数十步开外的地方才停下。
“若真是忘川河，活人怎么可能能到达彼岸。”莫无忧看向不远处，她的衣袂在不知从哪吹来的风中起起伏伏，几根青丝也随之不安分地飘扬。
“在许多人的理解中，忘川河隔绝的是阴阳两界，生死两方，而他们之所以会如此认为，是因为他们到不了彼岸。但是，我曾经看清了彼岸之景，并返回到了你们现在所立之处。”
墨灵蝶转头淡淡一笑，继续道：“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可怖之物并非生死之考验，也绝非逆境之绝望，而是丧失了尝试的勇气。”
墨惜玙的眼中是藏不住的震惊之色，但听闻墨灵蝶的话后，她悄悄握紧了右手，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朝墨灵蝶所立的方向坚定地迈出了第一步。
她感受到无数个声音从心底升起，无数种情绪开始在脑中萦绕。她努力不去理会这些声音与情绪。
在墨惜玙迈出第二步时，莫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毅然决然的神情踏入了这条为未知所充斥的忘川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