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到家的时候,是谷雨走后的第二天早上。他接到保姆的消息,风尘仆仆地回来,带着妻子最爱吃的早餐,寻遍了整个屋子,不见妻子的身影。
是的,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方文掩面而泣,终究还是没有留住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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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的先生:
方文,
请允许我这么亲昵地叫你“爱人”。
对不起!
我知道说这些都没有用,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走了!我没办法留在这里!没有办法陪伴你!
我知道,自从年少时分离之后,以至于你回来以后,你一直都在调查我。没关系,我不怪你,毕竟我的确是一个奇怪的人。其实我最多的记忆,大部分还是关于你的,与其耗费时间和精力去调查,不如就让我亲自告诉你。
我们的故事从哪里开始呢?
哈哈,我也记不太清了……
可能是从那一块蛋糕开始吧……
从记事起,我就是四岁吧,辗转过多个孤儿院。虽然不太记得那些孤儿院的全貌,但依稀还能想起那扇破旧的大铁门,听说以前那里是废弃的旧医院,基础设施很落后,而且当时附近有人烧煤碳,空气也不太好,政府就把那里给拆迁了。
我的适应能力很强,刚去的一个月里,我已经基本学会了很多家务,擦桌子,洗碗,擦玻璃,还有浇树……除了做饭,我都会,有时候还会帮做饭的阿姨缝围裙呢!院子里有许多小朋友,都是附近镇里和村里没有父母的小孩,还有一些留守儿童。做饭的阿姨给我们吃的饭菜特别香,但是那个饭是有限的,一日三餐,每顿每人只能吃一小碗,每次我都自告奋勇去帮阿姨洗碗,因为锅里还有一点点食物残渣,我老是习惯去舔一舔,即使这样,我也很心满意足了。
但即使这样也从没有在一个地方长久地待过。
第一次被人收养,而且还没有被扔出来,我还是挺庆幸的。刚到你家时,我小心翼翼,叔叔阿姨一直告诉我,不要害怕,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记得第一次吃饭的时候,阿姨带我去洗手,我才知道,洗手也可以很温馨很幸福,她握着我的小手,像亲妈妈一样,温柔地把我的小手放在她葱白修长的手里。而且原来洗手液也可以是香的,这是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后来在饭桌上,叔叔阿姨一直都很照顾我,给我夹菜,吃菜,你们家的饭真的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饭菜,但是我还是不敢大口地吃,我细心地观察他们,我才真的发现,原来,他们是真心喜欢我的。
但是你好像不太喜欢我,因为那天是你的生日,你们家里,却来了我这个不速之客,而且你被告知,要分一半父母的爱给我。是的,或许每个小孩都喜欢完整的爱吧!我还记得,你当时气得都哭鼻子了吧!哈哈哈!后来,吃蛋糕了,你舍不得分给我,还被妈妈骂了一顿,父亲也在说你……反正,我记得当时你一直都挺讨厌我的……
后来,父亲给我找到了上学的地方,跟你在同一所学校,但是由于不在同一个班,你又嫌弃我,还骂我小土鳖,所以,上课的时候不带我,放学的时候也不等我。
我在学生时代,都很幸福,真的,发自内心的幸福!所以,一直到高中,我的体重直线上升,即使有人嫌弃我胖,背后议论我,甚至连你也在嘲笑我,但是爸爸妈妈还是那么爱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半点不是。好像就是高中的时候,我们的关系简直降到了最低点!
直到一天下午,我在搞卫生,放学迟了,我一个人回家,我记得那天的夕阳是橘红色的,很亮眼,很美,晚风也很凉爽,似乎能带走这一天的烦恼……妈妈新给我买的裙子被我滴了一滴墨水,我好心疼……坐在马路牙子上吹吹风,去学校外的凉亭写写作业,去看看学校后门的流浪猫……不知怎的就是不想回家……后来时间不早了,终于磨磨蹭蹭地有了回家的念头,结果,路上被人骚扰了,那种熟悉的眼神令人作呕,总让我想起一些难堪的画面,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天差点就出事,我万万没有想到,在紧急关头,结果是你跑过来救了我,那时的你就像神一样,降临在我的世界里,把我从深渊拉起,我从来没有如此崇拜过你……后来我对你的看法有所改观,因为我觉得你长大了。
到了毕业季,大家都在依依不舍地分别,一起奋斗的师生也在最后时刻更加相亲相爱,相伴多年的朋友可能就此分离,相互爱慕的小情侣也在互相告白……出乎意料的,我被人表白了,更难以置信的是,你生气地打了他一顿。就是从那时候起,你说,你喜欢我,然后我就被霸道的你圈在身边了,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想想那会儿还真是幼稚!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信任你!我被你治愈了!
我记得,我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一起压马路了吧,每次都要走好远,即使不说话,我也能从你的眼神中感受到你的不安和羞涩,强烈的爱意和清冽的气息,沐浴着晚霞,你依旧如神邸一般,惊动我的整个世界,庇佑我的彷徨。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原来不是不会爱,而是孤独太久,从来没有惊喜的甜蜜。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每次你都会骑着单车,把我带回来……
后来,纸包不住火,我们的恋情终究被家里人知道了,我被赶出了你家,一向喜欢我的父母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也对我避之不及,听说,你毕业之后,被安排去了出国留学……
这是我既童年被抛弃之后,第二次尝试分离了,从没有如此心痛,往事的欢愉和欣喜,都像泡沫一般,转瞬即逝……原来灰姑娘终究还是灰姑娘……
分开的这几年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居住,我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我努力生活。我也只是偶尔想起你,再次见到你也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那时我已深知,我们并不相配!
是的,我有一段不幸的童年……如今也不想提起了。
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是吧,因为直到今天,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们再次相遇,再次恋爱,到结婚,你也还不是很了解我,而我也不想拖累你,所以我要走了,迟早要走的。病痛的折磨,我已经不成人形,也不敢再次面对你炙热的眼神,对不起!
我是一个穷人,一辈子只能是穷人,我好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改变世界,如今我是一个将死之人,只想独善其身。
既然开始就不美好,那么死去的时候一个人也可以,无牵无挂……
我们确实不般配,也不会被很多人祝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