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上卷 英雄儿女:第十回 冰释
书名:心怀月泊 作者:文字侠 本章字数:5243字 发布时间:2023-04-30

上卷 英雄儿女

第十回 冰释

却问来者是谁?龙门道士俱已认识,当先一骑,乃同名“玉白龙”金昊天;清忠等人认得,随后四骏,分坐董辰绢、徐锋、花耀、周岱鹏四人。再往后则是,安道全、皇甫端、金大坚、萧让、乐和。这十人,公孙不败尽皆识得,却独恨后面五人,此刻已是牙关紧咬,两腮微动,手按剑柄。

金昊天驰近,马尚在小奔,他便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公孙不败跟前,见他神情,知是怀恨,不及进店,便道真相。后面花徐二人下了马,去扶董辰绢。董辰绢虽是残疾之人,一对绿沉枪犹胜常人腿脚,上下随意,岂需二人搀扶,但见两小孩体贴懂事,不忍却之,受扶下马。远处五人虽然也已下马,望见公孙不败等梁山好汉个个带着怒容,不敢过去,焦等金昊天尽快道明。

只听金昊天道:“公孙师兄,各位好汉,金某已打听清楚。那日官兵围剿,纯粹是把你们当作了啸聚山林的草寇,实不知诸位的刺杀义举。后面五位好汉,半点没有出卖之意,那日相斗是假,助你们脱险是真。另外还有位朱姓好汉,也是一般的义气,绝非出卖朋友的卑鄙小人。”此言道罢,众人当中神色各异,或惊或喜,或将信将疑,或面现愧色。

公孙不败问道:“此话当真?”金昊天道:“欺骗师兄做甚。”公孙不败又道:“我的意思是,消息可曾可靠。”金昊天道:“如今的大宋,奸佞当道,尔欺我诈,弄权作势,但一遇上外邦使臣,多是哈腰巴结,图些个光彩、利益。蔡京、高俅、童贯之流,更是臭名远播。此番我来,带得不少敝邦的珍宝、特产,上下使唤,为的是促成金宋联盟,共同伐辽。是以与那些人来往亲密,消息自然可靠。”

众人听到此处,方信不疑,只是听他言语当中,诸如“此番我来”、“敝邦”、“金宋联盟”的词眼,俨然是以金人自居,颇为不悦。但想到误会就此消解,仇恨化去,都有如释重负的畅快之意,倒也不甚在乎,当下寒暄道谢,相请入内。

西门中天见那边五人走近,认出萧让便是那日夜里立在蔡京背后之人,指道:“师兄,此人是蔡京属下。”公孙不败笑道:“师弟少怪,这个我老早便知。”金昊天道:“奸佞之下不见得都是奸恶之徒。不说这位萧先生,单道十恶不赦的高俅,他那义子也是个任侠轻财的好少年。据我所知,若非那位高公子极力周旋,花夫人以及两小儿怕已受了牵连。”

外边三人如是言道,董辰绢心怀感激。里面清忠等人已解了朱仝的穴道,谢罪不止,闻得金昊天这般述说,忙又解开高纯的穴道,扶起了一并赔罪,或一揖到底,或屈膝下拜,诚恳至极,不容见疑。高纯屡逢险况,现已身心俱疲,见状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却不知先去扶谁,身转半圈,头晕目眩,昏倒过去。众人抬入,由安道全调治。

高纯正当盛年,不过晕厥,少时即醒,闻得被中芳香,心脾受沁,遍体舒畅,见安道全正在调药,说道:“多谢先生救治。”安道全道:“高公子为我等受惊受累,我等救治,理所应当,只怕还不能报公子恩德于万一。”高纯连忙谦逊了一句,缓了缓又道:“不知这里原是谁居?”他闻得留香,隐知此室必有女子睡过,猜这居者多半是朱月心,只待确信,故作此问。原来这家酒店只有两间卧室,却分好坏。朱月心和朱子泊受了伤,各住一间。朱月心虽称不上是大家闺秀,但毕竟是娇弱少女,便住了这间好的。众人自觉恩将仇报,深愧填膺,自将高纯扶进了这间好的。

安道全如实答之,高纯听了,不觉耳红。安道全捻须笑道:“高公子豪爽少年,怎还受此拘束?呃……其实公子与教头千金倒也算是珠联璧合。”高纯听闻此言,喜是自然,慌亦自然,身不自在,心里却是说不尽的舒甜,嘴上却道:“哪里哪里,子泊年少有为,得中进士,明秋逢考,必得载誉。他与月……朱姑娘青梅竹马,才是天生的一对。”安道全笑道:“他二人都一般的姓朱,纵然青梅竹马,也是不能婚配的呀。”高纯经他一提醒,欢喜倍增,却不表露,只说京城上下,才俊无数,自己实难比之。安道全见他局促,忙端过汤药,扶起道:“此药虽苦,却是大补。”高纯知他是有意岔开话题,顺道:“良药苦口,古之常理。”就势喝下,如饮胆汁,一苦到底。但此时他心里如打翻了糖罐子一般的甜蜜,这份苦倒也当得,竟然丝毫不皱一下眉头,只觉全身皆苦,惟有心甜。

安道全喂完了药,扶他睡下,赞道:“想来不知有多少好汉尝过贫医这药,却没一个如公子这般不畏苦的。”高纯笑着谦逊两句,自不晓得不畏苦药的真因,心道:“斯药之苦,天下独绝。然而比起我在岭南那些日子吃的奇虫怪禽,自是好到了天上。”见安道全掀帘而出,掩实了房门,忍不住埋头穷闻被褥,素身倩影眼前浮现。

人言说曹操曹操便到,今个却说,想到曹操曹操也到。然此刻若将“曹操”换作“貂蝉”,那就更显得合情合理合时合地合人物了。

正当高纯神醉心迷、浮想联翩之际,朱月心黄莺般的脆声透过门逢,飘进卧房,熏在他的耳畔。高纯脸本向里,闻得醉音,心口荡然,猛一个翻身,差点翻下床来,知她此刻是噙泪而语,却也委实动听,想那《广陵散》曲复现人间,嵇康再世抚琴弦,阮咸重生抱琵琶,共筑谐音,也不过如此。

嫣语方尽,喝声忽起。但听一人叱道:“哪个敢害小徒爹娘的性命,郁某与他拼个死活!”却是郁晚亭。喝完这一句,方见朱仝安然在座,不觉一奇,想她这个宝贝徒弟向来伶俐,敢情这一次是捉弄自己,便柔声道:“月心,你可是在欺骗为师?”朱月心伶俐是真,却不曾用于捉弄她师父,方才听侯吐嫣自称难敌,便想到了莫华林里的两位师父,飞跑去求助。郁氏兄妹闻讯,一起来救,自不在话下。

四下众人,惊奇有之,诧异有之,好笑者亦有之。但听一人笑开,余者皆随,当然东方求苦是个例外。却见朱仝起身走到朱月心身边,笑道:“两下冰释,为父得证清白,不必领死了。”朱月心两眼怔怔,呆望片刻,忽的扑上前去,放声大哭,乃是悲伤过后欢喜的发泄。朱仝轻抚其头,向郁氏兄妹道:“劳两位的驾,朱某感激不尽。”朱月心边哭边道:“我没有捉弄师父,是爹你在捉弄我!”朱仝知她受了委屈在撒娇,尽力安慰。

清忠上前道:“两位先前在莫华林里拼死相救,今个又是急人之难,贫僧佩服。前番比试,虽有胜负,但进城这一限制却是从此不必了。”郁高昆忙道:“高僧大量,郁某也佩服得紧。”清忠道:“岂敢。”却见高纯立在门口。安道全急道:“公子快回去休息,莫着了凉!”高纯应了一声,却不回房,径至郁氏兄妹跟前,问道:“我义弟生死不知,两位又是突然失踪,可知我义弟下落?”二人知他所说的义弟便是高剑,虽知是被众好汉杀了,却难以启齿。

众好汉面面相觑,窃声小议片刻。安道全上前道:“汝弟乃我等所杀,公子要惩要罚,悉听尊便。”原来众好汉不愿瞒他,故表真相。朱仝心下感激道:“那日是我亲手杀了高剑,他们却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但已不便上前告白,却不曾想到,那日乃是受逼所至,现众好汉替他揽罪,并不为过。

高纯似乎并不惊讶,说道:“那日我被义弟设计打伤,卧在客栈。朱姑娘、朱公子、周兄弟,还有那位朱姓兄弟都来照顾。提及雨韵酒楼的事,义弟失踪多日,我也料他是陷在了各位英雄的手里,定有缘故,却不想已经被各位处死了。”他不说“杀害”之类的词眼,却代以“处死”,似有不罪之意,但众好汉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只听他哀叹一声道:“我那义弟,平日作威作福。当日必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才劳各位出手,却是怪罪不得。”众好汉皆不胜感激,想这人虽然认贼作父,却与一般富家子弟截然两样,自不可与高剑之流相提并论。

高纯不怨众人杀了高剑,却翻身跪拜郁氏兄妹道:“晚辈知两位剑客失了爱徒,甚是伤心。晚辈不才,愿拜为恩师,一则代我义弟,二则也确实想学些本领,不知可否?”言语诚恳至极。二人欢喜不已,不想失了一徒,却得三徒。郁高昆道:“甚好甚好,如此你学剑,子泊和月心学指。”高纯奇道:“难道?……”郁高昆扶起他道:“他二人已是我的门下了。”朱子泊忙来见过师兄,高纯面上自是欢喜。朱月心也过来了,尚自抽泣,勉强叫了一声“大师兄”。高纯更喜,一时寻不着话,仓促道:“做师兄的不曾照顾得师妹,却先弄脏了师妹的被褥。”朱月心一时不解,旁人知晓,见她呆然,哄然大笑。

朱月心见笑,明白了大概,忽道:“大师兄须向我赔罪。唔……今晚由你掌勺,教大家吃个饱,人情却算在我头上,就算是我请的。”高纯笑道:“这个容易,差人去买些便是。”朱月心道:“不行!须你亲自动手,方见诚意。”高纯道:“我丝毫不会这门功夫,师妹为难我了。”朱子泊忙来解围道:“大师兄有难,做师弟的自当鼎力相助。今晚由我掌勺便是。”朱月心笑道:“要你来买弄本事!”

众人在这里已住得几日,虽然店里储物不少,油盐酱醋一应俱全,无奈刀剑上逞能耐,遇上瓶瓶罐罐却只有干瞪眼的份,又不便进城,吃的多是干粮,肚里油水几乎刮尽。众位梁山好汉素知朱子泊有这分能耐,未见他动手便已夸上了,遂令众人都晓得了,肚子不免叫饿,尽盼今晚图个油水,要他多做油荤菜肴。朱子泊依言答应,红烧肉、粉蒸肉、猪蹄黄豆汤、五花肉、大排、肉丸子、大肠包子……一一做将起来。楚木燃天性好火,添柴生炉,乐此不疲。

按理肥鸭子须煮一锅汤倒了去臊臭,这次却是例外。端上桌来,男的狼吞虎咽,女的皱眉少筷。朱月心见侯吐嫣、董辰绢沾不得肥,专拣精肉吃,说道:“我听子泊说,吃些肥肉于皮肤甚有好处,可少皱纹。”侯吐嫣道:“胡说,我从不沾肥,至今寻遍全身也不见一丝皱纹。”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她说出“寻遍全身”这样的话来,众人听了,甚觉不雅,却已知她性情,也不计较。朱月心夹一块肥肉到她碗里,侯吐嫣看了心里发毛,掩了口鼻,夹回到她碗里。朱月心却之不恭,自是一口吃了。

且正吃得热闹,只见朱子泊端了一锅汤出来。金大坚道:“火腿汤来了!”却见他抱着锅往店外走,惊唤道:“喂,你这是做甚!”朱子泊止步道:“刚才思念娘亲,泪滴其中,只好倒掉。”众人止筷,都有悲意。

沉默少顷,凌振忽道:“此泪汤价值连城,莫要倒掉,每人饮上一口,算是追悼。”金大坚应声先道:“好主意!如此甚好。想子泊他娘死得冤枉且不说,还摆不得灵位举不得丧。今日饮这泪汤,权表悼念。”清忠向郁氏兄妹及龙门诸道说:“各位不愿饮,我等不会勉强。”西门中天道:“我大师兄饮了,我等岂能落后!”当下将碗里的酒泼了,伸手道:“还请斟满。”朱子泊过来倒上,西门中天一饮而尽,见他的抱姿,赞道:“后生内力不错呀!”朱子泊道:“全仗公孙师父、郁师父教导有方。”西门中天笑道:“改日贫道也传你一些功夫。”

众人皆饮,唯独金慕花、侯吐嫣以及坐在角落里的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南长生没有饮这泪汤。公孙不败不怪南长生不饮,独怪侯金二人落后。侯吐嫣道:“我喝不惯泪汤,又怎么了?”金慕花道:“满桌的人都饮了,只师姐一人不饮,好生尴尬。我陪她不饮,解她尴尬。”满以为侯吐嫣会喜欢,不料却听她道:“我不喜欢便不饮,尴尬什么,要你跟在后头!”金慕花殷勤切意,不曾想讨了个没趣。

饱餐一顿后,高纯须赶回太尉府,便邀郁氏兄妹一同前往,三人当先辞去。众人见高纯走了,才讨论起元宵行刺的事情来。他们虽然感激高纯,但蔡京、高俅、童贯罪恶滔天,不容不杀,刚才不提,全碍于高纯面上。

公孙不败问众师弟是否愿意加入,东方求苦第一个拍案叫好,西门中天紧随其后。楚木燃无所谓,侯吐嫣、金慕花亦无明确表示,南长生于这等事哪有半点兴趣。却听金昊天道:“蔡京、高俅前天晚上受了惊吓,一病不起,送到皇宫里救治,至今还无能救之者。看来二人命不久矣,哪需我等动手。”安道全道:“大内之中能者必有,只是不愿救那两个奸臣罢了。”金昊天笑道:“那些能而不愿者,必有先生了。至于童贯那厮,一旦宋辽开战,他必挂帅,我在战场上做了他就是,何劳众位英雄动手冒险。”于是,众人无不拍手称快。

众皆喜然,西门中天却陷苦恼。他听了金昊天的一番话,想起了蔷薇客,又想到了朱士梁,不提蔷薇客,只提了一下朱士梁,勾起朱月心和朱子泊二人的牵挂。朱武应道:“朱仝兄弟既未告密,告密之人想必就是这厮了。他偷盗”取出《太祖长拳》“少林拳谱,被我等发现,必怀恨在心,是以逃去告密。幸好他不知行刺一事,却告了个‘啸聚山林’。”

清忠拍案道:“若教我逮着,必不轻饶!”西门中天一凛,心想朱士梁不会是这样的人,但见他至今未到,却也起了些许疑心,忽又想到,莫非他已身遭不测!便将太尉府夜遇一事坦然道出。朱武听罢道:“他若非告密之人,又是谁告的密?寥寥数人隐在山林,不是自己人告的密,怎会轻易教人发觉?”西门中天有些动摇了,只听朱武又道:“他的身世听来颇不寻常,很可能是胡编的,骗得道长同情,救他出去。”西门中天轻声道了句:“兴许是这样。”

侯吐嫣霍然站起,朗声道:“当年要他认我做义娘,故事中那少女便是我侯吐嫣,这孩子说的一点没错!”朱武一怔,全都一怔!全场寂然,须臾朱武又道:“就算如此,也不保他句句是实。到了关键处,自是撒了慌。”侯吐嫣顿时无话可说,心里却在问:“一别十数载,不知他现在长成啥样了?”想起往事,也期盼他不是告密之人,心情与西门中天渐至一路。

诸多人中,只有朱月心和朱子泊坚信朱士梁绝不是告密之人。理由难以道清,或许是二人尚自年轻,疑心不及他人,或许是三人年岁相近,容易互相信任。再有别个,却也说不上来。这当口,只闻户外蹄声又起,试问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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