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一声犬吠在林间骤然响起。
李雍容手中的匕首几乎拿不住了,她小时候被狗咬过,从此一听到狗叫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尤其在这个亡命逃奔的时刻。
已经顾不得想太多,李雍容慌乱中大概听狗叫是在自己的西南方向,撒开脚丫子就往北跑。
灰衣人看着狼狈逃命的李雍容,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容,刚才那声犬吠就是他模仿出来的。
灰衣人早年间混迹江湖,和各样人物都有接触,曾在一个口技师的手下讨生活的时候,学了这一手拟声的绝艺,漫说李雍容此刻已如惊弓之鸟,就是寻常养狗的人一时也难以辨明真假。
心中得意了片刻,灰衣人脚一蹬地蹿上了树梢,他不能靠的太近,以防李雍容有所察觉。
灰衣人不太明白大人葫芦里埋的到底是什么,一个有些聪慧胆量的女子还不至于让堂堂一州之尊如此上心。
“难道她有其他人没有的用处?”经过近日来的跟踪调查,灰衣人实在看不出来李雍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灰衣人还有一个地方百思不得其解,就是独孤亮既然如此重视这个女子,又怎会让她几乎陷于绝境,而且还要背负一个杀人凶手的罪名。
李雍容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的,此刻的她只知道要是被狗撵上了,等待自己的恐怕不会是好下场。
狂奔了小半个时辰,李雍容实在跑不动了,用手撑着路边的树干,直喘着粗气,抬头向后面看,一点狗的影子也没看到。
“看来是甩开了,我得喘会气。”李雍容深吸了几口气,才把气息喘匀。
李雍容蹲在河边,双手捧起水,拍打在脸上,额头的汗珠刚才已经快要模糊了她的双眼,李雍容用力搓洗了一下,再用袖口擦了几下,此刻她也没功夫去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
李雍容解下腰间的水壶,在河流的上方灌了起来,她知道这个年代除了有细菌和寄生虫,应该没有毒害,等一会生起火再把水煮沸就能喝了。
水快灌满的时候,李雍容突然想起刚才那一声犬吠来的莫名其妙,按说自己听的那么清楚,说明狗就在不远处,怎么会追不上自己,还有就是刚才一路狂奔的动静不小,也没见到有人在后面追赶。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雍容立刻想到了那个一直在自己身边游荡的高人,来去无踪,武功高强,出手狠辣。
李雍容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武邑县衙之后才被这个高人盯上的,她大约猜出来和官府有关,只是不确定这个人究竟是谁派来的,一次次的出手不知意欲何为,她知道自己凭智慧和武力都不是这个神秘莫测的高人对手。
“他把我吓走的目的是什么?”李雍容联想到刚才自己拿着树枝辨明方向,大概被高人看出来了,他不想让自己去武邑。
李雍容明白了对方的目的,心中偏要逆着对方的意图,最重要的是丁大爷老两口还关押在县衙大牢里,她要救他们出来,这是当务之急。
李雍容简单洗漱完毕,起身寻找合适的栖身之所,现在距离天黑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她要小憩一会,夜里不仅要赶路还要想好对策。
灰衣人远远看着李雍容还在树枝上睡觉,心想:“这个姑娘心真大,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赶紧逃命,等着被人抓吗?不行,我得来点真格的,不然你是真不上心。”
灰衣人知道再学狗叫也吓不住李雍容了,心思稍一转动,就知道有人此刻可以不知疲倦的追捕李雍容。
冯直满怀心事,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他没有去县衙,此时县衙里乱成一锅粥,没人会搭理他,他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抓住凶手。
他在冯府就已确定冯诞不会真帮这个忙,尽管冯诞礼数周全让人无可挑剔,但冯直毕竟也活了一大把年纪,早已感觉出冯诞身上那股隐隐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
冯直心中怒骂:“不就是有个好姑姑嘛!一群亡国余孽有什么可牛气的,真不知道冯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接二连三的出大贵人。”
这种想法,冯直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连最亲近的人他也不敢说出口,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冯直本来也没指望能说动冯诞亲自出马,他自知也不够份量,能披上冯家这层虎皮就不虚此行了。
冯直想起在临走前,冯俊兴告诉他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消息,不然再出什么事就没人救他了。
冯直知道这个冯俊兴比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强不到哪去,他也没把冯俊兴的话当回事,只不过眼下光靠家里的庄丁,恐怕是抓不住凶手的。
“咦!冯忠跑哪去了?刚才不还跟在后面吗?”骑着马一直在冯直边上陪他说话的二儿子冯国安大声叫道。
冯直心头大惊,冯忠是冯国安的独子,和他堂哥福禄是一路货色,现在他就这一个孙子了,要是再弄丢了,他家可就断后了。
冯直连忙让车夫把马车停下,起身出来,向后面张望,果然人群中少了冯忠的踪迹。
冯国安早就跑到队伍后面,这一次他家除了女眷和留守的庄丁,其他人几乎都来了,二十几个人竟没人察觉冯忠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快,都给我回去找,哪个找到有重赏!”冯直声嘶力竭,他生怕这个冯家独苗再出什么茬子。
冯直后悔在出门的时候没听冯国安的话,把几条狗带上,不然就算人没看到,也不会逃过狗的眼睛。
二十多人沿着来的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喊,声音都能传出二里地去。
李雍容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就听到远处有一群人在大声喧哗,听的也不真切。
她看了看天空,此刻天色渐暗,应该已经到了酉时,于是起身下了树,往西南方向走。
李雍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和冯直一家碰巧走在同一条路上,只不过一个在大路,一个在树林中,两者相距不是太远,只不过树林茂密,谁也看不见谁。
冯直心急如焚,天越来越暗,再不找到冯忠,恐怕要出大事。
“老爷快来啊!”庄丁中有人在林边大叫道。
冯直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他腿有点哆嗦,他知道要是冯忠没事,庄丁不会这般大呼小叫的。
冯国安连忙下马,快步走到庄丁跟前,两腿一软,栽倒在地。
冯直也在众人的搀扶下来到近前,只见冯忠斜靠在树上,嘴角流着血,前胸一片血迹,和冯福禄死状一般无二。
“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冯国安悲呼一声,背过气去。
冯直浑身颤抖,痛呼道:“是谁?谁害了我的乖孙!”
庄丁中早已有人过去扶着冯忠的尸身,当中有机灵的连忙叫道:“老太爷,少爷的身体还是热的,凶手没有走远。”
一句话说的冯直气冲脑门,叫道:“抓住她,我要把她碎尸万段。”
庄丁们连忙分开成两拨人,一拨人朝着树林里走去,一拨人沿着大路往西南方向追。
灰衣人站在不远处的树梢后面,满意的笑了笑,事情的发展按着他的谋划走。
其实以灰衣人的身手,这些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只不过他不希望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只好委屈李雍容来背这个黑锅。
眼下不用他鼓动,冯直会把李雍容追到无路可逃,逼着李雍容离开冀州,按照他的谋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