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璃城（四）
时间倒流到一天前。
迎宾楼后院的一间小木屋内——
“嘶……”赵如燕迷糊地苏醒，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头昏昏沉沉的，隐隐还有些钝痛，好似被人从后面敲了一记闷棍，捂着头抽了几口凉气，艰难地想要睁开眼，却感觉眼皮像山一样重。
“出了什么事？嘶……我的头……莫非有人暗中对我下手？劫财劫色？”没人回答她的疑问，房间里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待疼痛稍微缓解了些，她看了一眼周围，一个有些简陋的房间，一张床，一个衣柜，连个桌子都没有，如果床上那张小桌子勉强算桌子的话，就当她没说。
“我这是……在哪……”不知为何，这里于她而言有些陌生，这儿真是她的家吗？正当她下意识地回想时，脑袋又是一阵晕眩，识海中翻江倒海，搅动不休，疼的她龇牙咧嘴：“他娘的，昨儿喝大了不成？”
得亏十多年的勤学苦练（瞎惹是非），造就了赵如燕坚强不屈的意志和小强般的钢铁（胡吃海喝）体质，不然如此剧痛和混乱下，换做一般人，早已二次晕厥了。
忍耐的时间分外难熬，感觉像是过了几天几夜，又好像仅仅过了一瞬间，疼痛感才慢慢消减下去。
“不会再痛了吧？”她顿时不敢再去细想，踉跄着站起来走了几步，跟喝醉酒似的手脚无力头重脚轻，直接走出了扭秧歌似的八字步，好不容易摸到门前，“嗯？门没栓？”算了，懒得去细究了，甫一打开门，秋日灿烂的阳光争先恐后地闯入眼帘，刺得她睁不开双眼。
“哟，赵斌，你小子醒啦，”刚好院子里走来一个身量板正的青年，高束着马尾，一身粗布衣裳也遮不住他的阳刚帅气，手里抱着一个纸袋子向她走来，“昨儿个是我不好，没想到兄弟你的酒量这般小，才一坛子酒就灌倒了，我还真信了你海量的鬼话。”
“赵斌？”这是她的名字吗？赵如燕有些困惑，肚子却闻到了香气自发呼喊了起来。“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肚子，行了行了别叫了，有损她的威严霸气。
看她一脸的迷糊样子，赵云爽朗地大笑：“睡傻了，鼻子倒还是这么灵，给，咱迎宾楼最受欢迎的烤鸭，特别香，快吃吧，自家人买楼里的吃食，掌柜的还给我打了个对折。”
人家好心好意地带着吃的来看她，总不好叫人一直在外头站着，赵如燕镇定自若（装的）地接下烤鸭，把人带到屋里头。好像方才饿的肚子叫的人不是她一样。
额，等等，她忘记了，房间里没有桌椅。
重新把烤鸭塞到他手上，走到床边把被子枕头裹成春卷往里一塞，小桌子放在床中间，“坐。”
赵云也不矫情，从善如流坐在她对面把纸袋子放她面前，看着她打开袋子吸了一口香气，然后撸起袖子捏着鸭腿吧唧吧唧地在那边啃。他不知从哪里给她变出来一杯水，“慢点吃，别噎着。”
赵如燕看了他一眼，含糊地说了声谢谢，即便有了赵斌这个名字，她还是没能想起什么。
赵云看着人高马大，实则心细如发，昨天掌柜的带着赵斌来到迎宾楼，说是他一个远房的侄子，一日之内失了至亲，心神遭到重创，忘记了前尘往事，托他平日里帮着照看点。
俗话说借酒消愁，他就和楼里的一帮兄弟商量好，带着赵斌喝酒，好好哭一场，肚里气顺了，心里的苦楚哭出来了，心神自然会好几分，只没想到，赵斌的酒量真不怎么样。
趁赵斌吃东西的时间，他大概说了一下星月界璃城的情况。
“星月界强者为尊，距离璃城最近的是天焱宗和凌云宗，里面都是灵根出众的天才子弟，当然，像我们这样灵根驳杂的人，自是入不了这些大宗门。便是成为一名外门弟子都是奢望。纵然我每日勤奋修炼，可惜，武学天赋实在一般，练到现在还是炼气期，这辈子是没指望进十大宗门了。”
“你很想进吗？”赵如燕看着他落寞的双眼，虽然很多事情她不记得了，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拳头有很强的力量。
“想，虽然天赋平平，但是我始终抱着进凌云宗的梦想。”刻苦修炼，争取有朝一日成为凌云宗的外门弟子，修习高深的功法，朝更高的武道之路攀登。
赵如燕不好意思说他的梦想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那样遥不可及，其实赵云心里也清楚吧。
她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不过既然是在迎宾楼里，八成也不是什么宗门子弟。若是真有那么好的灵根天赋，她也不至于待在这里，早被宗门收了。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天才弟子从出身贫苦颠沛流离，机缘巧合天赋被宗门发现，一朝鲤鱼跳龙门成了宗门的种子选手，从此平步青云走向人生巅峰。
看着她愁眉紧锁的样子，赵云反倒有些想笑：“瞧你那熊样，脸皱的跟包子似的，你愁个什么劲，吃你的，少管我。”
“嘿，瞧不起谁呢。”赵如燕挥挥小拳头，威胁地瞪着他，却见眼前人笑得更欢了。
估摸着时辰有点久了，赵云站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走了啊，你吃饱了就来前院，最近客人多，楼里正忙不过来呢。”
赵如燕刚和他挥手看着他走出去，脑海深处突如其来涌现出一缕记忆，吸引住了她的目光，透过那扇打开的门，仿佛看到了什么，“你自个儿在家玩儿，最近客人多，楼里忙不过来，我去看着点，免得出乱子。”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她远去，看着有些肥胖，却带着几分熟悉。
是谁？这个说话的人又是谁？
熟悉的钝痛感再次涌来，不得已只好放弃回想这个念头。
吃饱喝足后走向前院，路过一张张陌生的脸，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斌子醒了啊，你这酒量不行，下次我们换个地方喝，酒量都是练出来的。”跑堂一甩布巾子往肩上一搭：“我先去干活儿，回头再找你玩儿啊。”
赵如燕愣愣地点头，就见他风一样的往外头跑去了。
“斌子，”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大娘：“醒了啊，怎么样？头还疼不？宿醉的人啊容易头疼，饿不饿？要不要大娘给你煮碗面？”
她摇摇头：“不了，吃饱了。”
大娘丝毫不觉得意外，“哦，赵云那伢子给你送吃的去了吧？他是个好娃娃，忠厚老实，掌柜的托他照顾你，他就真的把话记在了心上。”大娘沧桑又温暖的手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别太难过，好好在迎宾楼待着，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赵如燕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心里十分感动，大娘的眼神很是温暖，然而除此之外的难过却也没有，这一刻，她既感到茫然，又觉得轻松，仿佛身上无形的枷锁悄然消失了一般，成了芸芸众生中一个再渺小再普通不过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