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上去？”秦帆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出口。
苏家桥沉默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也想亲眼目睹哈雷彗星的实况，这对一个科技工作者短暂的一生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秦帆问道：“跟你家属商量过吗？”
“还没有，”苏家桥慢吞吞的摇了摇头，“但她一定支持我所有的决定。”
“我再想想吧？”秦帆说，“除了我，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说实话，我也想让你上去，但是万一……”
“科学探索总得有人去冒险，”苏家桥说，“再说我信任我们公司的实力，出问题的几率很低很低。”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帆轻出了一口气，“你还年轻，你的小孩还小。”
苏家桥抿了抿嘴唇，“我想秦所你，还有公司的领导，应该更多从胜任任务的角度去考虑人选，不要受其他因素干扰。”
“说实话，高层领导确实更多考虑事情的成败。”秦帆说，“但是……”
“而且，”苏家桥说，“果真出了什么问题，你留在地球能够更好的处理。”
秦帆顿了一下，“还是把问题留给董事会决策吧，或许他们会选择我们之外的人选。”
“我们之外的人选？”苏家桥愣了几秒。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秦帆压低了声音，“如果董事会认为这是一件好差事的话。”
“这是一件好差事？”苏家桥重复说。
“第一个踏上彗星的人类。”秦帆说，“如果这么理解，一定是一件好差事。”
“可是，”苏家桥说，“我们都知道，哈雷彗星不像月球，更不像火星，对宇航员的要求很高。任何一个小失误，都会断送这次任务，包括宇航员的生命。”
秦帆点了点头，“这是我最担忧的地方，但董事会成员里似乎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不只一两个人。”
“我们有责任向他们说明白这件事。”苏家桥说，“以目前的技术和对彗星的了解来看，登陆哈雷彗星并不是一项十拿九稳的事。”
“这一点我表达了不止一次。”秦帆说，“但是，你知道那家美国公司，宇宙动力公司吧？”
苏家桥点点头，疑惑说：“跟这家公司有关系吗？”
秦帆说：“那家公司为了广告效果，搞了一个全球海选，这样选出一个人作为登陆哈雷彗星的领航员。”
“所以，董事会认为既然宇宙动力公司可以选一个‘网红’上去，”苏家桥若有所悟的说，“我们的技术不比他们差，怎么就一定需要专业人员上去呢。”
秦帆点点头，“就算是一切顺利，我们跟他们也有本质的区别，我们还要执行勘探任务，他们不过是到彗星摆拍一个照片，作为旅游宣传素材而已。”
“是啊，”苏家桥说，“我们面向的是全世界最专业的投资公司。如果我们没有展现出专业实力，他们会愿意投资吗？”
“但是有的人挤破脑袋想出名。”秦帆无奈说，“首个登陆哈雷彗星的人类，这样的荣耀，吸引力太大了。”
“这个我真没有想过。”苏家桥说，“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不是一件没有风险的挑战，之前不是没有人愿意报名吗？就因为宇宙动力公司搞了一场选秀，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人言可畏。”秦帆顿了顿，“听说，有人认为我们故意把风险说得很大，就是不想其他人抢这个好机会。”
“太过分了，”苏家桥的声调一下子升了上去，“这些人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家桥情绪激动，继续说：“秦所，我们上不上去无所谓，但是，如果选了一个完全不懂专业的人上去，肯定会坏事，最终又会把责任全部推给我们。”
“所以我很头疼这件事，甚至有人认为这么重大的机会，我们也应该搞一场海选活动，不能少数几个人说了算。”秦帆紧蹙着眉头。他很少这样。
“我们也搞一场海选活动？”苏家桥哭笑不得说，“又是跳，又是唱的，肯定没有人会选我们勘探所的人。”
“选秀活动，我们能参加吗？”秦帆一脸无奈的说，“这也太儿戏了，投资方要看的是我们的太空作业能力，而不是多才多艺的形象大使。我想董事局不会这么糊涂。”
“这真不好说。”苏家桥摇摇头，用手掌托着下巴，“那帮行政人员肯定做得出来，他们有一千个理由说服董事局。”
“但我们有一个理由就足够了。”秦帆不以为然的说。
“但是，”苏家桥说，“如果最终我们自己的人上去了，免不了闲言闲语。”
“嘴巴长在他们的脸上，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秦帆说，“我还是会坚持我们的意见，这是一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不是什么阿猫那狗都能胜任的事。”
“万一选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女上去，可能连操纵杆都拉不动。”苏家桥自顾自哭笑不得的说，“难不成让她在太空舱里拍拍照就返回了，这都把哈雷彗星当成网红景点了，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上面有多可怕？”
“我跟王总解释过，他技术出身的，当然支持我们。”秦帆说，“但其他非技术出身的领导，他们会认为：虽然哈雷彗星比月球小得多，但无论是在月球，还是哈雷彗星上登陆，都是一颗子弹射中靶心才算成功，靶心永远都是一样大，怎么难度就会突然变大了呢？”
“就算能这样理解，现在打的可是移动靶，而且是一百米靶，不是十米靶，那能一样难度吗？”苏家桥不服气的说。
秦帆心平气和说：“保证顺利登陆和返回是我们的工作重心，其他的就让董事会决定吧。如果真的选了一个形象大使，我们也应该有信心教会她。”
“不让我们上去也好，”苏家桥摇摇头说，“省了纠结，也免了家属担心受怕。”
“这样也挺好。”秦帆拍了拍苏家桥的肩膀。
苏家桥抖擞一下精神，“抱怨归抱怨，今晚继续干活。”
“今晚我陪你。”秦帆说。
“不用了，你去了也帮不上忙。”苏家桥呵呵笑说。
“那我陪你走一趟车间，就回去了。”秦帆陪着苏家桥走出办公室，前往车间。
车间里灯火通明。虽然整个组装过程绝大部分是自动化控制，但仍有不少细微处需要人工完成。苏家桥到车间的主要工作就是完成这些人工操作，这和医生做手术的精度要求一样高。一进车间，他就像医生进了手术室，全身心、毫无保留的投入到组装工作中，丝毫没有受到刚刚情绪的影响。
秦帆看着他低着头专注的身影，悄悄离开了车间。
……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星矿集团董事会专门就登彗人选进行了一次闭门讨论和表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