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嗡
嗡
有钟声响起。
紧接着,就是无数个声音齐声念经。
穷奇脸色一沉,听到这声音,心底暗叫不好,他如今虽然已经苏醒,可是他也仅仅是凭着不完整的魂魄,占据着旁人的身躯,最怕的,便是这有着念力加持的往生咒了。
哪扎素斯罗特啦怒啦哪济哇,卡呀玛哪洒哪鲁伴萨布达干,达乐洒斯巴打唯亚大诺玛,哪扎朔达笃呀瓦哪......
那声音像是穿过云层,从九天之外传来,压制着他,让他动弹不得,穷奇不由的抱住了头,单膝跪在地上。
此时的讷言端坐石阶之上,背后似有佛光普照,好像有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被抛在空中,落在穷奇的身上,将他结结实实的缠住。
密密麻麻的,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经文顺着丝线,流向穷奇,没入他体内消失不见,那些经文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涌来,进入他的耳朵里,脑袋里,灵魂里,嗡嗡作响,压制着他,束缚着他。
“停下!”穷奇怒喝,对着讷言怒目而视。
讷言不理穷奇,自顾的念着经。
穷奇趔趔趄趄的站起身来,一只手抓在头上,企图缓解阵阵袭来的疼痛感和眩晕感,踉跄的朝讷言走去,眼神中充满煞气。
何从提着长剑上前挡住穷奇,如果刚才的何从不是穷奇的对手,那么眼下的何从便是可以与穷奇打的有来有回,还略占上风了。
穷奇眯着眼睛,单手与何从缠斗,却不能接近讷言半步,他一咬牙,一脚踢在何从持剑的手上,凌空跃起,向着何从的胸膛踹去。
“哚”
一个并不大的声音传入何从与穷奇耳中,于何从而言,那个声响不过是掉了什么东西在地上的声音,或是石子,或是什么别的。
而对于穷奇来说,那个声音顺着那些看不见的丝线,与经文一同入体,直接响在他的灵魂深处,宛如平地起天雷一般。
他被这声音震得身体一僵,踹向何从的力道也失了几分,何从立时闪身躲过这一脚,反手一拳打在穷奇的后背上,穷奇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何从趁此机会持剑之手,反手就是一拍,剑锋击打在穷奇的身上,竟然有一道微弱的电光闪过。
穷奇闷哼一声,回过头来,“你不是没有灵力么?”
“我也,不知道啊。”何从茫然,他是真的不知道,刚刚的电光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你别说这青龙剑上的雷电之力是自己跑出来的!”穷奇双掌拍地,整个人借力飞起,在空中翻腾一圈,又向着何从袭来。
何从忙收敛心神,举起长剑,再次与穷奇拼斗起来。
他不是讷言,做不到一边打架,还能一边跟穷奇斗嘴,眼下穷奇被讷言牵制的厉害,可是仍需他全力以赴才可以应对。
“哚。”
那道声音又响了一声,穷奇又是一个踉跄,像是喝醉了酒的人,站都站不稳了。
他抬头看向讷言,目眦欲裂,调转身形,不打算再与何从缠斗下去,直奔讷言而去。
但是现在的情形哪是他说了算的,何从眼见他双脚蹬地,纵身向讷言扑去,也跟着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穷奇的脚踝,用力下拉,左脚踏前用力的跺了下去,止住了二人前跃之势,穷奇跌倒在地,就地一滚。
“哼,没想到我今日竟栽在你二人手里。”
“说实话,我也挺没想到的。”何从摊开手,耸了耸肩。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那个秃驴,就凭你?哼,别说眼下的你,就是何处寻在这,也得趴在地上吃土!”穷奇索性坐在地上,也不再挣扎,他的神情平静,但是眉角鬓边的冷汗昭示着,他此刻的状态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
“可惜啊,现在的你,也不是当年的你呀。”何从也抱着青龙剑坐了下来。
穷奇低垂着眼眸,掩饰着眼神中的虚弱与愤恨,语调平缓,“你说的,倒也没错。”
何从看着他的样子,垂下眼眸,嘿嘿一笑,“不过呀,俗话说的好,虎落平阳被犬欺,我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把大名鼎鼎的凶兽穷奇打成这个样子。”
穷奇抬起头盯着何从,“你不要太狂妄!要不是......”
何从掏了掏耳朵,“要不是你不是完整的魂魄,要不是你没有肉身,要不是那个秃驴。换个台词,这些台词听得腻了。再说了,什么叫好汉不提当年勇?什么叫拔毛的凤凰不如鸡。”何从的眼神把穷奇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圈,用一种很是欠揍的语气道,“你现在就是咯。说那么多都没用,眼下的你就是打不过我,打不过我!”
“你!”穷奇大怒。
何从又打断了穷奇的话,对着他竖起五根手指,“哎?你可别吓唬我。我可不怕你,怎么说,小爷我上上上上,不知道多少辈子以前,可是追求过朱雀的人啊!像你这种动不动就发怒的人,一定是内分泌失调导致的,最根本的原因呢,可能就是因为你单身太久。”
“我!”
何从再次打断穷奇,“哎~你听我说完。这个单身太久啊,一般来说不是心理有问题就是生理有问题,这是病啊,是病就得治啊,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啊。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什么问题都重视起来啊,尤其是......”何从拖着长音,眼神往穷奇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扫了两下,然后嘿嘿一笑。
“庶子狂妄!”穷奇活了千百万年,还从来没谁敢如此跟他讲话,真真儿是气煞他也,一时之间,倒也忘了这会儿他的身体并不是他的,而是朱雀的。
双掌拍地,两脚猛地一蹬,整个人像一把利剑一样,直扑何从而去。
何从抬眸,向后一个倒仰,矮身躲过直逼过来的穷奇,侧着身子就地一滚,站起身来。
穷奇在空中硬是拧过身子,反手向何从抓了过去。
“哚。”
又是一声,穷奇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上。
何从拍了拍身上的土,“哈哈,等着你呢,你以为我是真傻,没事闲的逗你玩儿呢?”
何从看出来讷言的经文对穷奇的影响甚大
讷言的经念的越久,对穷奇的影响也就越大,若是穷奇能够屏息凝神,或许还能对抗一二,可惜他被刚刚何从的一番话,激的是气血上涌,现下两眼发黑,耳旁全都是嗡嗡的唱经声。
讷言的经文终于念完了一遍,他猛地抬头,双掌在胸前用力一拍,大喝一声,“收!”
那些仿佛来自遥远天界的梵音齐齐顿住,随后而来的,是一道比之前更为洪亮的钟声。
嗡。
震得仿佛整个白马寺都跟着抖了三抖。
穷奇的身形摇晃了两下,一翻白眼,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何从一把扔掉手中的长剑,上前两步接住朱雀软倒下来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看向讷言。
讷言忙从地上站起来,“先将她放在厢房中吧。”
语罢,引着何从走进了院中另一间房子里。
房间不大,像是个临时休息的屋子,里面仅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桌子,桌子前放着一把椅子,整个房间收拾的倒是很干净整洁。
何从将朱雀轻轻的放在床上,在床边坐了下来,讷言也坐在椅子上。
半晌,讷言才开口,“她这样多久了?”
何从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
“她体内怎么会有穷奇之魂呢?”讷言这一句,像是疑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听了这话,何从突然想到朱雀真魂上的裂缝,那可以构成一个完整图案的裂缝,但如果那不是裂缝呢?他突然有一种可怕的猜测。
“我不知道她体内为什么会有穷奇之魂,但是我见过一个印记,在她的真魂上。”
何从当下把上次朱雀昏迷时候的所见所闻,那个黑色的裂缝一样的东西,那一声带着愤怒的咆哮,都与讷言说了。
讷言听了沉默下来,何从也没有说话,他在仔仔细细的回忆着何处寻的记忆。
当年朱雀斩杀穷奇,设立大阵,为的是关闭幽冥界的通道,至于幽冥界的通道为什么会打开。
根据传言所说,当年四灵兽迎战四凶兽的地方,就在幽冥渡口附近,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毕竟当时的何处寻只是一个灵云派的小喽啰,而当时八大神兽交战,别说是何处寻了,便是当时的修仙大拿也不敢近观,所以这一切也只是传闻。
虽说这世间有白必有黑,有善必有恶,可善恶也并非是泾渭分明,非黑即白的。
说到底当年四凶兽也不过就遵循本性而为,凭着自己修为强横,占了风水宝地啊,奇珍异宝啊,结果惹得仙门百家忌惮不已,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索性就造遥抹黑,无中生有,添油加醋,将一些或天灾或人祸的事情,一股脑的赖到四凶兽的头上。
四凶兽是什么人?不,什么兽?那可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兽,换成人类,个顶个的都是人杰啊,当然受不了这种诬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不是说我干了坏事吗?那我就干一个给你看看!
就这样,四凶兽的凶名算是坐实了,后来白泽将此事告知了青龙,青龙便带领四灵兽,于幽冥渡口与决斗。
这打架的两方,一方觉得自己平白无故被兜头泼了一盆子屎,甚是冤枉,更是恼火。
另一方觉得自己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除暴安良,嫉恶如仇,是正义的化身。
两方这架打的自然是如火如荼,热火朝天,各种法宝招数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天地都黯然失色,风雷皆默不作声。
后来,四灵兽里只剩下一个有梧桐古树做护身符,不死的代言人朱雀。而四凶兽里则剩下了穷奇。
想到这里,何从微微皱眉,既然朱雀是凭借梧桐古树和涅槃活了下来,那么穷奇是凭什么活下来的呢?
那场大战的结果,除了上古神兽死的死伤的伤,另一个结果便是幽冥界与人间界的通道被打碎了,无数幽魂怨鬼从幽冥界里跑了出来,为祸人间,而仙门百家众人,也不乏艺高人胆大者,敢去幽冥界抓几只幽魂怨鬼来供自己驱使。
阴阳两界到底是乱了套了,朱雀涅槃重生之后过了百余年,便听闻穷奇笼络了一批深受仙门坑害已久的异兽,要将仙门尽数倾覆的消息,便匆匆赶往幽冥渡口,欲先阵幽冥再斩穷奇。
之后的事情,何从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