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铁铺忙了一天,一直到夜里丑时才准备歇息。
那两列打铁铺的灯火渐渐熄灭了,金属敲击声也也弱了下去,老章的铺子是最后一个熄灭灯火的。唐大壮把打好的兵刀锁在一个箱子里,一言不发地穿上衣服走了。陆宥收拾好衣服包裹,站在那里不知该往何处走。
刘二山招呼陆宥,让他跟着自己走。
通过一个石头通道,到了一个洞口,那洞中有二层,头顶有个高约三十尺的两尺见方天井,月光混着冷意从天下流下来。
刘二山紧了紧领口,“这剑道城纵横交错,城中小道七弯八拐的,根本搞不清方向。我来了一年多,就只知道打铁铺和休憩营之间的路。娘的,进来的路也记不得了,除了有些收废刀的人能出去,我们大多的人一年都没有出过这剑道城了。剑道城里面道路繁杂,外面守卫严密,我看,你也出不去了。”刘二山摇摇头,望着高高的天井。
洞中压抑,鼾声此起彼伏,空气沉闷,混杂着隐隐的汗臭与腐臭,陆宥皱着眉也看着那天井,三十尺的距离没有任何的借力处,两层楼成圆形绕天井建造,就算最高处离天井也有十一二尺左右。奋力搏一搏也许能出去,可是出去了又怎样,山里依旧找不到路,不知去何处。
正想着,刘二山推了推他,打了个呵欠,“走,睡觉去,娘的,卯时又要起来,老章积极得很。”
“在哪睡觉?”
“跟我走吧,我们铺子空了一个位置出来。”
“那人去哪儿了?不是出不去吗?”
“死了。”
两人无言。
陆宥借着月色跟着刘二山从一个简陋的梯子上了二层,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难免会不小心碰着他们,他们也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又翻过身睡去了。
终于到了刘二山的铺位,他的旁边空着一个床铺,上面还整齐叠着一床棉被。
刘二山掀开他的被子就躺了下去,“道士你就睡那里吧,空的,没人。”
“我的东西放哪儿啊?”
“明日我带你去藏吧,今夜太晚了。”
“好。”
“娘的,闹什么闹,睡觉都不清净。”楼下传来吼声,陆宥连忙翻开被子躺下,把包裹放在身旁,用手压着。
陆宥转头薄薄的枕头下硌着一个什么东西,陆宥拿出来,借着月光看清,是一个铁制的簪子,那铁簪子一头还雕着一簇怒放的海棠,簪身被磨得发亮,好像还刻着两个什么字,仿佛在传达梦中夜以继日的思念。
陆宥把铁簪子放在了枕头边。
他始终觉得有眼睛看着他。今日太累,陆宥也来不及想太多,只一会,便睡着了。
这次他梦到了一个女子,向他挥手,那日海棠花开得繁茂。
睡梦中,陆宥隐约觉得有人在扯他的包裹,他反手紧紧抓住包裹,他没有睁眼,不想多惹祸事。可是那人越来越用力,似乎根本不惧怕。
陆宥眯着眼睛向身下看去,有两个人蹲在他的脚下,有一人匍匐着身子扯着他压在身下的包裹。那人见扯不动,身后一人递给他一根什么东西,那人捏着拳头,把那根东西夹在指间,准备向陆宥的手刺去。
陆宥看清楚了,那东西是一根针。
陆宥一时顾不得什么,猛地抓起包裹,用四成的脚力蹬开那人,随即蜷缩起来,用身体把包裹护住。
那人被陆宥猛地一踹,连着身后那人一齐飞开了两尺,那人恼羞成怒,站起身吼了起来,“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干他。”
说着又有两三人走了过来,照着陆宥就拳打脚踢,陆宥蜷缩着身体,这剑道城势态不清,他不想太过招摇,他的身体也能抗住这些小混混的气力,便默默忍受着。
可是虽然这群人打着陆宥,可是却没有人起来阻止,这么大声音,附近都睡着人,不可能没人听见。
这打骂声持续了一会,在那些人又要将针刺向陆宥时,刘二山似乎忍无可忍地大喊了一句,“杨护卫,有人要逃走!”
瞬即,火把的光照亮了石洞。
十几个护卫守在在楼梯和洞口处。领队的护卫长打着火把看了看天井,走上了二楼。
刚刚打陆宥的那人没来得及离开,全都站在那里。
“你们干嘛?!”那护卫长呵斥他们。
“杨护卫长,睡不着,找新来的小兄弟唠唠嗑。”为首的男人一改嚣张,对着那护卫长卑躬屈膝。
杨护卫长又瞥了瞥躺在床铺上的陆宥,略带轻蔑地说,“是这样的吗?”
陆宥慢慢坐起身来,用身体挡住,将枕头旁的铁簪子慢慢推进枕头里。
“护卫长,他们来抢我的包裹,他们手中还有针。”陆宥指着那为首的男人。
“是吗?”杨护卫长又懒懒瞥了一眼那男人。
“没有,没有,杨护卫长,我怎么会欺负小兄弟呢?你搜搜看,我们哪里有针呢?不是规定,不能私藏武器吗?”那男人朝其他人使了使眼色。
杨护卫长又说,“那我搜搜,站好。”
那些人一一站好,那护卫长只是略略地拍了拍衣服,看了看手。
“没有针,新来的,你怕是太紧张了。”杨护卫长看着陆宥。
陆宥明白了他们是一伙的,现在怎么说都没有用。
“好了好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工作,耽搁了进度,你们都承受不了后果。看什么看,睡觉!”杨护卫长指着围观的人。
“好了,小兄弟,你要学会团结。”他朝陆宥丢了一句,又转身跟那为首的男人耳语了什么,又举着火把,招呼其他护卫离开了石洞。
那男人哼了一声,众人散去了。
陆宥坐着叹了一口气。
“陆宥,没事吧。”刘二山悄悄移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背,压低声音问他。
“呲。”虽然那些人都不是练武之人,但被打了这么会,身上应还是有些伤痛,陆宥深吸了一口气。
“啊,不好意思,没有及时帮你,主要大家都怕那些人。”刘二山有些抱歉。
“没事,我懂。”陆宥摇摇头。
“那为首的男人名叫梁大志,他和杨护卫关系好,以后少惹他。哎,今天我们算把他得罪了。罢了罢了。明日向老章讨些药酒,给你擦擦。睡吧。”
“好。”
刘二山扶着陆宥躺了下去,又移回了他的床铺,陆宥悄悄把那铁簪子装在了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