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倒也爽快,随即点了点头。“是啊,是我昨晚上撕下来的。”
外婆有些生气,于是反问道:“你撕它做什么?”
阿彪一脸茫然的望着外婆。“不是你让我撕的吗?”
外婆瞪大了双眼反问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阿彪表现的比外婆还要茫然,于是挠了挠头说:“那天春杏下葬以后,我在她坟前呆了一会儿,然后我见大家都回去了,我也就转身准备回来,刚走不久,我回头一看,看你就站在春杏的墓碑前,冲我招手,然后我就过去了,我就问你不是刚刚都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说你不放心,有几件事儿要叮嘱我,第一,就是让我在头七之前把阿栋家的符纸都撕了,你说要换上新的符纸,第二就是让我煮两个鸡蛋买两瓶酒放在春杏的坟头,你说接引她的阴差路上要吃,吃了鸡蛋喝了酒,路上就不会为难春杏。”
外婆听完,顿时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遭了!你看的那个根本不是我!而是春杏怨气凝结的七魄,她幻化成我的样子,骗你做了这两件事,她是要回来寻仇啊!”外婆紧张的捏住了胡婶的胳膊,疼的胡婶一阵呲牙咧嘴。
撕掉了黄符纸,就等于解开了罪犯身上的镣铐,附在阿栋身上的春杏三魂就得以自由,而那坟头上的两瓶酒和两个鸡蛋,其实就是用来贿赂阴差的,接引鬼魂的阴差吃了鸡蛋喝了酒,就会变得醉醺醺的,记不清事情,这样春杏的七魄就能够躲过阴差的追捕。
三魂七魄一汇集,春杏就化为了厉鬼,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制伏她了,除非是精通茅山术的道门高人,否则凭借外婆的力量,根本降伏不了她。
“那怎么办?”胡婶焦急的问道。
然而阿彪却冷冷一笑,似乎没有一点担忧。“怕什么?春杏的死我也有责任,她来索命也是天经地义的,大不了把命还给她就是,反正我现在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做鬼自在。”
“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外婆生气的骂道。
阿彪低下了头,然而此时三个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春杏头七的当天,村长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外婆家,一脸慌张的模样,他对着外婆说道:“老嫂子,你听说了吗?阿栋昨晚上回到他媳妇的娘家,半夜的时候用一根长麻绳勒住了她媳妇的脖子,差点没把月桂给勒死,幸亏他老丈人睡的浅,及时喊来了人,把他女儿救了下来,要不然真的会出人命的。”
外婆叹了口气,似乎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就问村长,阿栋现在人在哪里?
村长说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关在他老丈人家的柴房里,并且阿栋双眼充血,红的吓人,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一股非常可怕的杀气,任何人现在都不敢接近。
外婆点了点头,随即收拾好东西,就和村长一路来到了阿栋的老丈人家。
村长有辆摩托车,他载着外婆,也避免了老人家走不动路出不了远门的麻烦。
等他们来到阿栋丈人家的柴房时,他的老丈人踢开柴房的门,外婆看到阿栋已经非常疲惫了,他眼睛周围的黑眼圈非常重,就像是好长时间没有睡觉,已经快要困死的模样。
阿栋有气无力的挣扎着,他的声音很微弱,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不是我,不在这儿,快去看孩子。”
村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外婆瞬间就明白了,大喊一声:“不好!快去看阿栋媳妇!”
村长和阿栋老丈人急忙转身朝着卧室跑了过去,当他们进屋一看,直接就吓傻了,只见阿栋媳妇坐在床上,用指甲在孩子的脸上抓挠了许多血痕,一个白白净净的婴儿,直接就被抓成了花脸猫,看起来非常可怕。
“你疯了!那是你儿子啊!”老丈人上前就抽了女儿一个嘴巴,这一巴掌打下去,直接就把自己女儿打清醒了,阿栋媳妇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儿子抓挠的满脸血痕。
悲伤与心疼一下子涌上了这个年轻母亲的心头,她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撒泼打滚,痛哭流涕,她难过自己的孩子还这么小就要受到如此的伤害,而那个小孩子虽然被抓的满脸通红,但是却依旧很安静,没有哭出声来,仿佛这个幼小的孩子担心自己的哭声会让母亲更加难过。
“老嫂子,你有什么办法,能不能救救他们,这阿栋自己做的孽,可他媳妇和孩子是无辜的,祸不及妻儿,总不能让她们娘俩也跟着受罪不是?”村长着急的望着外婆说道。
外婆心里也很乱,因为这个春杏不比一般的鬼魂那么容易对付,她非常善于钻空子,也许是生前被人欺骗的心灰意冷,以至于死后变为厉鬼,把人性中那些隐藏的恶念全都显露了出来。
“先把他们一家三口都分开,让他外公单独照顾孩子,让他姥姥照顾女儿,至于阿栋那个混小子,就先暂时锁在柴房里吧?避免他自杀伤人就行,接下来容我想想,等我想出了办法,再来解救他们!”外婆无奈的说道。
阿栋的老丈人摇了摇头,他冷言冷语的说道:“不能等了,有些事我都听我女儿说了,你们同情那个春杏,我能理解,但是我是我女儿的父亲,也是我孙子的外公,我只对他们负责,我已经让我老婆子去山上的朝天观去请一位道长了,等道长回来,就做法灭了那个女鬼,我要让她魂飞魄散,连鬼也做不成!”
听了阿栋老丈人的话,外婆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朝天观那些道士的本领,这些道士精通各种捉鬼制邪的法门,比起她这种民间闲散的方术人士,那可要厉害的多,这就好比民间赤脚医生和大医院坐诊的专家教授之间的差距。
倒也不是说专家教授就一定厉害,民间的赤脚医生就一定不行,有时候专家治不好的病,民间的那些偏方反倒起了作用。
只不过那些道长下手非常果断,也不夹杂个人情感,一旦出手,势必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到时候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月桂的母亲就从山上请来了一位道长,那位道长了解了情况之后,就告诉月桂的父母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回头你们给道观里捐些香火作为酬谢就行,别的我什么也不要,不过我先声明,我们道家的法术非常霸道,捉鬼降妖历来不留余地,一旦出手,就必须彻底消灭对方,只要那女鬼的家人不来找麻烦讨说法就行,其它的都不是问题。”
月桂的父亲点头说道:“没问题,只要除掉这个女鬼,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愿意!”
那个道长的第一场法师是在春杏的坟地里举行的,他开坛做法可不是为了超度春杏,而是为了施展道家的釜底抽薪之法。
道门捉鬼也讲究策略,这一点和兵书上的兵法很像,例如这釜底抽薪之法,其实就是类似于兵书上那种偷袭敌方老巢的做法,我记得树上曾经讲述过孙膑围魏救赵的故事,其实这些道理都是相通的。
孙膑没有直接寻找庞涓的主力决战,而是率军奇袭了庞涓的老巢安邑,后方不稳,前方军心势必大乱,庞涓也就不得不班师回朝,这样一来赵国的围城之危也就自然解除了,然后孙膑才带着伏兵在半路上截杀庞涓,最终杀的庞涓大败而归。
这位道长用的方法也是如此,他把祭坛设在春杏的坟墓前,对她的尸体做法,这样一来,春杏就必须抽身回来,在春杏尸身回来的时候,道长就会在半路把她收伏,然后用写满符咒的纸袋包裹住,放在铺满朱砂的铜盆里用火烧。
朱砂是道家常用的辟邪之物,其本身是纯阳的矿石,所有的符篆都是用朱砂粉研磨之后,和之以鸡血白酒,然后学写符篆,其威力则非常强大。
铺满朱砂的铜盆凝聚着制阳至刚的正气,刚好可以将鬼魅身上的阴邪之气统统化掉,到那个时候,春杏就连鬼也做不成了,只能化为希夷尘烟,彻底消散在三界之内。
外婆看到那道长做法的时候,心里也为春杏捏了一把汗,她很担心春杏突然出现,因为这个道长的法力很高强,春杏没有见识过如此厉害的角色,万一和那道长硬碰硬,届时必定没有她任何好果子吃。
外婆心里默念道:“孩子,千万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来!”
可是不管外婆如何念叨,此时在春杏的坟头上逐渐升腾起了一团鬼火,外婆知道那是春杏即将现身的前兆,一旦出现,她立刻就会被那道长捉住。
外婆着急了,她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要真是被那道长捉住,那春杏就永世不能翻身了。
外婆来到了坟地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她拿出手中的镇魂铃轻轻的摇晃着,把自己兜里的符纸也摆在地上,用几块砖头木棍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法坛。
法坛这种东西,非常有讲究,道门玄坛中人在施法之前都要摆上法坛,而且法坛是越大越好,越高越强,据说当年张天师做法时就把法坛架在了高山上的一棵老树的顶端,已经近乎直插云霄。
这么做,据说是可以近距离的与天上的众仙沟通,也方便做法之人把自己意愿传达给上天。
后来外婆跟顾峰讲起这段斗法的经历时,顾峰笑着打趣道:“那要是把法坛设在卫星上,那是不是就成了宇宙第一了?”
外婆听了直笑,捏着顾峰的耳朵骂他乱抬杠。
言归正传。
外婆用砖头搭建好简易法坛之后,就开始诵念咒语,外婆的咒语非常的繁杂,她不像道长那样学习过系统完善的道家法咒,外婆学习的那些咒文都是她父亲留给她的那些心得残片上的,有的咒语只有一半,念着念着就没下文了。
外婆像利用招魂法咒把春杏的亡魂叫过来,于是她捏起一张符纸,放在空中转了转然后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血。
就在外婆念完咒语之后,她手里的那张符纸突然轰的一声燃烧了起来,差点把外婆的手都烫伤了。
与此同时,在春杏坟头的那个道长突然挥舞着拂尘,大喝一声:“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居然敢来斗法,我让你见识见识道门的法术有多霸道!”
说完,那道长抓起一把朱砂,点燃了法坛上的一个纸人,朱砂扔向纸人,噼里啪啦的冒出了火星,直接把纸人的身体烧出了无数个细小窟窿。
而树林中的外婆也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她将符纸贴在那简易法坛上,用手中的镇魂铃用力朝下一压,企图压制住这股霸道的力量。
坟头上的道长冷冷一笑,他把手中的拂尘喷上白酒,朝着那个纸人的身上猛地用力一抽,只听啪的一声,那纸人直接碎成了稀巴烂。
而树林里外婆的法坛也跟着发出剧烈的晃动,外婆尽力用镇魂铃压制,然而那铃铛发出剧烈的响动,直接连同里面的铜球一起炸裂成两半,划破了外婆的手指。
这时外婆面前简易法坛上的符纸也跟着燃烧成了灰烬,那用砖头搭建的简易法坛,也跟着轰然倒塌。
外婆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外婆攥着手指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外婆心里明白,那道长并未使出全力,只是蜻蜓点水点到为止,因为道门中的法术威力不止如此,若真的是以全力对抗,那外婆受伤的,可就不止是手指上的伤口了。
到了这一步,外婆也尽力了,她知道面对如此厉害的道长,自己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了,只能感叹春杏自己自求多福了。
外婆有个外孙,就是顾峰,她知道春杏也是和奶奶相依为命的,要想公道,打个颠倒,她明白那种祖孙之间的亲情,所以也就祈祷者春杏的奶奶能够忽悠春杏的亡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