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河水顺流而下的花灯就好像天河里的星星,与倒映着的一盘圆月交相辉映。祝筠耷拉着腿坐在岸边评说河里的灯哪盏亮、哪盏别出心裁、哪盏就像揉了个纸团别了根蜡烛在里面。
高照就椅在方亭的栏杆旁,享受着河面吹拂的秋风,将往来的喧嚣丢在背后。
“从幽州回来,怎么没再给我写信。”
晚风习习驮着高照的声音送到祝筠耳畔,祝筠指点花灯的手僵在半空。祝筠其实有写信,但每每写完,读起来矫揉造作,就压箱底了。祝筠眨眨眼,认真回答,“其实,我有为将军祈福的。”
“小半年没见,听说你又涨了不少能耐。”高照又道。
祝筠直觉背后阴森森的,他背对着高照,看不见将军神色,亦听不出话中好赖。祝筠不敢转头,眼睛使劲儿朝后瞥,仍是看不见,只能硬着头皮谦逊的道了声“还行”,然后等着高照继续发话。
“我听说你不仅把赫连依手下的赵司理挖了过来,还带了位少君回来。”高照一条腿搭在凳子上,不紧不慢道。
“唔,我正想找机会跟将军说这事呢。”祝筠抓着柱子小心翼翼爬起来,“上回信上说了,赵五叔为了帮我遮掩去北山寻矿的事,才被大家主赶走。于情于理我都该拉他一把,何况他是生意上的好手。”
“这事我知道,他人不赖。”高照也很感念赵五在凤鸣霞帮自己挡下燕国追兵。“但那个弹琴的,据影卫探报,他与李邺勾结,事败后被王姬重刑发落。”
“那个……那个沈少君,他很可怜。”祝筠挠着耳朵,试探着说道,“他也是为给自己的好朋友讨回公道……他现在已经释怀了,与幽州再无瓜葛……”祝筠说得很慢,做好随时被高照打断的准备,但高照认真的听了。
“他号称九州第一琴师,这样的人,唯有赫连王姬的光环可以淹没。一旦他重获自由,会转瞬成为璀璨的明珠,光彩耀目。”高照道。
“那岂不是很好。”祝筠抬头看着高照锋锐的眼睛。
“他会逐渐变得复杂,与你的关系也不再单纯。”高照拍着祝筠的肩膀道。
“我会记住将军的话,”祝筠点点头,然后眸中闪过坚定的光,“但我相信叔徜。”
“罢了,”高照拍拍衣袖,起身揽着祝筠往回走,“时间会教你识人认人的。”
祝筠低头跟在高照身后,孔雀花灯光芒闪闪。
“三天后去陶然楼看潮吧。我帮你留了位置。”高照将一精美的竹牌交到祝筠手上。
“哇哇!”祝筠心底一颤,眼泪飙了出来,“大宝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想早起挤到岸边看,没想到将军会给我牌子。”
之江畔适合观潮高楼统共两幢,荣吟塔专供帝王及文武百官祭潮观礼;而陶然楼则用来安置达官显贵的家眷,百官家眷上千,而陶然楼南窗的座位区区百数。
“瞧你那点出息,你可是我们魏国鄂北大将军的管家。”高照竖起拇指指向自己。
“对了将军,信里不方便说,”祝筠收起不值钱的眼泪,想起了件顶重要的事,凑近高照耳畔道,“我知道神谕为何了。”
高照拧紧眉头,抓住祝筠拐进僻静的小巷,“你说什么?”
“你离开后,我向王姬求证过,”祝筠见四下无人悄声道,“是矿,各种各样的矿藏。就像我转交给将军的‘墨’,记载了九州碳石的分布。我猜测,王姬手上的神谕,是一本记录各种各种矿藏的书。”
“可兴天下,可亡天下……原来如此,赫连依早年游历山川,实是探查矿藏。”高照默念。
“国之基石,无怪乎秦王对大公子那般残忍。”祝筠叹息。
“如此大事,赫连依为何会透露给你。”高照问。
祝筠摇摇头,“其实就算知道了神谕为何也做不了什么,最多就是让我们眼馋。”祝筠顿了顿,“将军我只悄悄告诉了你,你若是想告诉陛下我也不拦着,但千万别说是我讲的。王姬虽然没让我守口如瓶,但也不会愿意被我大肆宣扬。”
“我明白。”
高照刚要抬起摁着祝筠的手臂,就有一盏明晃晃的灯笼直戳戳找到了眼前,“哎呀呀,将军你干嘛这是!要不是贴墙上的是长安,还以为你逛灯会拐了个姑娘跑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欲行不轨之事呢!”张冉扯着嗓门吆喝。
“这就是你见识浅薄了。”随后跟来的周凌拍着张冉的肩膀道。
“嘿,老周你什么意思,怎么哪哪都能内涵我读书少。”张冉抬高灯笼将周凌的脸映的像鬼一样。
“你问他,他懂。”周凌拍开灯笼,眼神落在祝筠身上。
张冉将信将疑的将灯笼照向祝筠。祝筠眼神飘忽一会儿,随即从高照的逼视下挪开身子,抱着孔雀花灯跑到张冉身旁。
高照见祝筠尴尬地跑开,感觉自己是从黄河爬上岸的,抖抖袖子道,“老周,你过分了哈。”
“我没有开玩笑。”周凌严肃地看向高照。
“你想多了,”高照指着周凌,“你绝对想多了。”
张冉听不懂,盼望着好祝筠能给自己解释,结果
祝筠看着周凌,头点的比拨浪鼓还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