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上房被罚(下)
书名:亡命八荒 作者:杨铎 本章字数:3289字 发布时间:2021-02-07

         梁子若一进屋,便急急忙忙地奔到床边,从桌边拉过一只凳子,坐在张承宇床前,一把抓过张承宇的手,面露关切之色,道:“听闻公子受罚,心中甚是不安,特来看视。公子尚疼否?”张承宇见她如此谦恭,大感迷惑。他看着梁子若的两只手,又转头看着她。梁子若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急忙不好意思地抽回手来。

         张承宇回道:“皮肉之伤而已,只须静养数日,便可无虞。”

         梁子若一边低头摆弄着手指,一边说道:“此皆由我而起,要你上房顶,反吃这许多苦头。”说完,转过身去,双手捂着脸,假装抽噎,一只手做擦泪状,双眼却从指缝间偷偷地瞥视着张承宇。        

         张承宇在家时,时常见到两个妹妹伤心时这样哭泣过。于是心中不忍,便像安慰妹妹们那样,轻声细语地安慰梁子若道:“小姐不必自责,此事乃在下自愿而为。只是不巧,被少爷撞见而已。”

         梁子若转过身,放下左手,用右手假意在眼角擦拭了一下,道:“公子亦无需忌恨于他,俺哥哥乃循规蹈矩之人,可其心思却并非情薄。”稍稍停顿,她接着又做关心之状,说道:“吾不想公子竟被打成如此模样,心中甚是不忍。公子孤独一人独卧于此,却连个可闲聊之人亦无。”

         张承宇自从离家逃亡在外,就再也没有人关心过他了。今见梁子若如此关心,忍不住眼中泛红,心中倍感温暖。他长出了一口气,回道:“孑身在外,已习以为常矣,小姐不必劳神。”

         梁子若一听,眼睛一亮,追问道:“公子独身在外,可是行走江湖乎?”

         张承宇苦笑道:“休要听信那些所谓游侠义士。每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四处寻衅取事。不劳作,何以食?小人此前走江湖,实为生意缘故。”

         梁子若看似若有所思,作沉思状,道:“噢 —— 原来如此。可做生意须用银两,身携银两于外行走,须有真功夫方保无虞。”

         张承宇道:“这个自然。或使钱雇人保护,譬如你家镖局那般,受雇提供保护。”

         梁子若听罢心中暗喜,脸上掩饰不住内心喜悦,露出笑容,道:“今早见公子一跃上房之本事,煞是羡慕。 那是何功夫?”

         张承宇淡淡地道:“那一跃上房之技,称作‘扶摇直上’功。”

         梁子若听得心中痒痒的,有些急不可待。 她紧追不舍,又问道:“是何人所教?”

         张承宇听到这里,觉得不太舒服,心中开始警觉,道:“自然是师父。”

         梁子若又追问道:“公子师父为何人?”

         张承宇道:“师父不许透露,恕不相告。”

         梁子若并不死心,又露出腼腆的样子,用娇甜的声音道:“公子伤愈之后,可否传小女子几招?”

         张承宇心中开始不悦,暗想:“哈哈,狐狸尾巴露出了。 先前所谓伤心难过,皆非真情,想学武功才是实意。汝即假意欺我,吾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此,回道:“师父有言在先,本门武功,传男不传女。”

         梁子若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可她是决不轻言放弃之人,道:“公子传我功夫,尊师如何可知?”

         张承宇心中暗笑,脸上却正色道:“拜师之时,已立下盟誓,君子当言出必行。”

         梁子若见他神情绝决,于是不再装腔作势了。她脸色一沉,眼睛一瞪,使出杀手锏来。只听她道:“你应允助我干五件大事,此乃第二件事,便是—— 授我武功!”

         张承宇觉得甚是好笑,心想:“岂有逼迫他人传授武功之说?” 遂坚定地回道:“师命难违,恕不从命。”

         梁子若气哼哼地从凳子上跳起,道:“哼,有何了得,不授也罢。”一边嘴一抿,扬着脖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往门外走, 一边说道:“当初,少爷实该打你一百大板,将你那臀打得如鲜花盛开一般!”

         张承宇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回道:“倘若如此,小姐前来动问之时,所见定非那瓶鲜花,而是一朵臀花了!”说罢,哈哈哈大笑不已。梁子若气恼,出了门,“砰”地一声把门摔上,心想:“汝小子那些末功夫,不学也罢。待吾得遇良师,习得上乘武功,定叫汝不敢小觑。”

         梁子若从张承宇那里一出来,正要回东厢房自己的房间,却见右侧大门口的大门开着一条缝,两个守门的汉子正在那里与门外的什么人争吵。若是往常,她定会好奇心大起,跑过去问个究竟。可是今天,她心情不佳,没兴趣去凑此热闹。

         门里的那个汉子一回头,看见梁子若,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忙跑过来告禀道:“咳—— 小姐,门外有一老丐,与其食物,却坚辞不受。唯讨要金钱,驱之不去,却如何是好?”

         梁子若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心想:“竟有此等乞丐?” 便走过去问道:“何事争吵?”站在门外的汉子一见是小姐,忙躬身行礼,又将事情缘由报告了一遍。       

         梁子若定睛看时,见门口地上坐着一个老丐,身形消瘦,脸色枯槁。只见他双手合掌,举过头顶,不停地作揖。梁子若问道:“因何讨钱?”

         老丐回道:“孙女偶染怪病,急需银钱买药。小姐大恩大德,永不相忘。”

         身边一个汉子道:“小姐,休听其诳语,乞丐讨食,何得只是讨钱?”

         梁子若见那老丐可怜兮兮的样子,遂不理那汉子,又问老丐道:“即需钱买药,尚需几钱?”

         那老丐偷眼瞧了梁子若一眼,略一沉吟,答曰:“小姐,便舍个十两八两吧。”

         梁子若心不在焉地想:“十两较八两多,那便与其八两矣。”于是回头对一个汉子吩咐道:“速去账房,与我支取八两银子与他。”

          两个汉子一听,同时“啊……?”地叫了起来,惊道:“八两?!”

          梁子若眼睛一瞪,不耐烦地命令道:“如此啰嗦,速去取了银子,打发他走人。”一个汉子不敢怠慢,急急地跑去取钱。那老丐则不停地作揖道谢。

         数日后的一天,早膳一过,梁子若正在琢磨找什么借口溜出私塾,今日又要去玩儿什么,忽听院中三声鼓响。 这是梁家所定的规矩,乃召集众人集合的信号。

         待众人都出来聚在正院,只见管家赵伯从正房中出来,手举一小字条,向众人宣布道:“夫人刚刚收到老爷飞鸽传书,老爷等此番护镖功成,已在返归途中,三日后到庄。”众人听罢,欢呼雀跃。尤其那些有亲人参与护镖的人,镖队一别两三月有余,马上能与家人团聚,自是欢喜不已。

         梁子若得讯,却一点儿也不高兴,还略显紧张。她急急忙忙跑回私塾,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两只胳膊支着下巴,开始发愁。不一会儿,哥哥梁明赫和老师也先后回到私塾。

         老师是个典型的宿儒,说起话来咬文嚼字,读起书来摇头晃脑。他见到梁子若今天早早地坐在那里,心里早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书来,对二人说道:“今日起,三日内,温故而知新,不授新课。”然后,翻开书,让两个学生背诵昨天所学的文章。

         梁明赫自告奋勇,先站起来背书。他一字不差,一口气背诵完毕,然后洋洋得意地坐下来,等着看梁子若背书。梁子若最不喜欢背书,但是喜欢提问议论。她立起身,只背了两句,就背不下去了。老师于是将其背不出来的部分,念与她听,道:“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梁子若便问道:“食不得饱,居不得安,却如何可好学耶?”

         老师听了心中不喜,面露愠色,道:“孔夫子所言乃圣贤学问,只需研习会悟,岂可妄加评论?吾见你每日食饱,居得东厢亦好,却不见你敏事慎言,与好学何关?”

         梁子若回道:“食得饱,住得好,吾方会敏事慎言,好学也。”

         老师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着梁子若道:“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梁子若道:“好,爹爹回来,吾即告知爹爹,言汝不能教我,吾欲求新师。”老师用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梁子若又侧身探头去看哥哥桌子上已写好的文章,梁明赫皱眉道:“尚未写得? 观亦无用,吾二人所作之题目,却是全然不同哟。”

        梁子若抽回身来,一脸不屑的神情,道:“有何了得? 本小姐忙于要事,无瑕此等些末小事。待吾明日宁心静气,定会妙笔生花,一气呵成。”

         梁明赫用手捂着嘴,“嘿嘿”冷笑道:“明日已晚,何不即刻动笔? 亦或习练书法也好。”

         梁子若拿起书来翻了翻,又扔到桌上。随手又摊开一张白纸,提笔饱蘸笔墨写了几个字,侧头瞧了瞧,不甚满意,一把抓起,揉成一团,扔到一边。然后,举双手一伸懒腰,道:“吾已疲矣,需小憩片刻。”言毕,扔下笔,便跑了出去。老师望其背影,叹了口气,百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承宇在床上躺了两天,便能勉强下地挪动了。又过了几天,他便可以走动了,于是便回到了膳房。膳房只有两位膳夫,尚能应付。大膳夫庖栋见张承宇聪颖,便教他做饭、炒菜,有时小膳夫庖石也会教他两手儿。渐渐地张承宇便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了,比如炒个青菜了、做个汤了,等等。

        很快就到了护镖队回庄的日子了。张承宇想象着又多出一帮人要吃饭,膳房肯定要大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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