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人们都理智点,把婚姻当成合同,明明白白摆到台面上,会怎么样呢?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秋艳的眼还是肿的。等到陈晨开始为顾客理发,王厚松来到了秋艳的美容室。
“发生什么事了?”王厚松问。
“我昨天去了陈晨家。”秋艳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
“他妈妈说什么不合适的话了吧?”王厚松问,这一切其实都在料想中。
“她说我勾引她儿子,他不该领我去他家,而是应该去旅馆。”秋艳说。
“她精神有点问题,她说的话听听也就过了,不要往心里去。王厚松安慰道。
“她说的是心里话,不管她精神有没有问题。陈晨不知道吗?还非要让我当面受辱。”秋艳说。
“也是我的错,我昨天说陈晨应该带你去见见他的家人朋友,可能他还没准备好,所以才出现了这样不可预料的事。”王厚松说。
“你不用为他开脱。还用你催他吗?他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他要是认真的,早该带我去了。他自己心里也是看不起我的。”秋艳说。
“他自己应该没有吧?可能他只是不敢面对别人的眼光。”王厚松。
“但是他不可能把我藏一辈子。为什么不敢面对别人的眼光?还是从心里觉得我配不上他。”秋艳说。
“世俗的眼光确实可怕,实话实说,我也怕。”王厚松说。
“你怕?你为什么会怕?”秋艳被这句话激起了好奇,抬头看着王厚松问。
“我跟你说过,我不能离婚。其实我要是一点都不怕世俗的眼光,我早就离了。”王厚松说。
“为什么啊?你和嫂子有什么矛盾吗?你不是说你们配合得很好吗?”秋艳问。
“唉,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结婚,而结了婚不幸福的,又为什么宁可凑合也不愿意离婚。”王厚松说。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秋艳问。
“明白一些了。我觉得婚姻是一种社会契约,它和其他的合同并没有本质的区别。”王厚松说。
“社会契约?合同?但是合同期限可能很短,而且双方都是为利而聚,婚姻可是一辈子的,是因为爱才走到一起的。这怎么能一样呢?”秋艳说。
“有很多婚姻,是和爱情无关的。就算和爱情有关,提供感情价值也是惠互利,不一样是为利而聚吗?”王厚松说。
“没有爱的婚姻能走远吗?除了感情,婚姻里还剩什么利益呢?”秋艳说。
“婚姻能继续,并不一定是因为有爱情,因为感情价值而延续的婚姻,还算是好的了。”王厚松说。
“那还能因为什么其他原因?”秋艳问。
“很简单,比如他们已经有了一些共同利益,像孩子,财产,双方人脉圈。”王厚松说。
“那要是没有这些呢?”秋艳问。
“没有这些就离了呗。解除合同。”王厚松说。
“可还是不一样。”秋艳想了想说。
“哪里不一样?”王厚松问。
“你解除一个合同,别人也不会评价你怎么样,可你要是离婚,那就不一样了。”秋艳说。
“这就是不合理之处,人们都装作圣人,给婚姻冠上了不切实际的光环,结果大家都做茧自缚,婚姻成了多少人一辈子的痛。”王厚松感叹道。
“那你既然明白了,为什么不敢对抗世俗偏见呢?”秋艳问。
“明白一个道理和能按这个道理去做事是完全不同的,你太高看我了。我的婚姻还不如你的,它连爱情的基础都没有,就是为了两家的利益。我要是敢对抗,我当初就不会结婚了。”王厚松说。
“那时候你还年轻,不敢对抗也说得过去。但现在你成熟了,为什么还不敢呢?”秋艳说。
“我怕的太多了。怕伤了雨清的自尊,怕两个孩子因此恨我,怕乡邻说我人品差,怕老父亲跟我闹,母亲跟我哭。”王厚松说。
“唯一不怕为难自己是吗?”秋艳说。
“我为难自己半辈子了。”王厚松说。
“如果你现在有勇气了,你敢离婚了,你还会再结婚吗?会跟文姐结婚吗?”秋艳问。
“呵呵,是从你这儿借点勇气吗?你文姐才不要我呢,她嫌我太怂,我让她失望了。”王厚松说。
“唉,要是人们都理智点,把婚姻当成合同,明明白白摆到台面上,会怎么样呢?还有这些痛苦吗?”秋艳说。
“那就好多了。因为你一个人觉得不合理是没有用的,一个人干不过一群人;要是大家都明白了,那就另当别论了。”王厚松说。
“然后结婚证也像合同一样,写上有效期?”秋艳想到这里,觉得有点搞笑。
“最重要的是,没有必要结婚的,就不结婚,可以以其他方式合作。”王厚松认真地说。
“那如果是两个人相爱呢?也要结婚合同吗?”秋艳问。
“没有什么不可以啊,有了有效期,两个人反而会更加珍惜眼前人,以免期限到了心爱的人另寻新欢。”王厚松说。
“虽然现在没有结婚合同,可是很多人在试婚了,这也是一种试验吧?”秋艳沉思道。
“这也是时代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新一代年轻人的思想转变。虽然我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理论,但是我终归是逃不脱我们那个时代限制的枷锁啊!”王厚松说。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课题。”秋艳说。
“秋艳,你比我勇敢,也比我有机会。你会遇到懂得欣赏你的人,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才能互相滋养,共同进步。”王厚松说。
“也许我一辈子都遇不到。”秋艳说。
“那就像你文姐那样,做一个单身贵族。就算遇到了,也不要着急结婚。你知道我上次送她走的时候她怎么说的?”王厚松说。
“怎么说的?”秋艳问。
“她说寂寞了就恋爱,但是不会结婚。”王厚松说。
“文姐就是有个性。主要也是她经济独立,有能力的女人,还要男人做什么?”秋艳说。
“你也经济独立啊,很快你就可以做老板了。到那个时候你再研究一下,有能力的女人,需不需要男人。”王厚松说。
秋艳被他这句话逗笑了。这一番谈话也让她开始思考很多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
婚姻是什么,人为什么结婚,为什么爱一个人还要在意身边人的看法,为什么爱情的保鲜期那么短,这些问题在她的脑子里来来回回,一时想不出头绪。
看王厚松终于从美容间出来了,陈晨看了一下他的表情。好像也没有表情,王厚松看起来既不欢喜也不生气。
“师傅,我知道秋艳还在生我的气,你劝过她了吗?”陈晨问。
“劝她什么?再跟你回家吗?”王厚松问。
“哎,劝她不要那么伤心,我妈那个样子,我有什么办法呢?是我考虑不周,我们确实不合适。”陈晨说。
“确实不合适?你现在觉得不合适了?”王厚松听了这话有点生气。
“我改变不了我妈,也不能让秋艳受委屈,我能怎么办呢?”陈晨说。
“你要是早些想到这一点,你们现在还是好同事。”王厚松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说。
陈晨没说话,他心里现在也都是自责。他原以为可以让妈妈和秋艳慢慢了解,可没想到,妈妈一下子就把事做绝了。
他送走秋艳后跟妈妈吵了一架,她说她太爱他了,怕别的女人骗了他,又说陈晨这么好的条件,秋艳配不上他。
陈晨真是哭笑不得。他心想,你是有多看得起你儿子啊!我有什么可以让女人惦记的呢?
妈妈自己也是女人,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对秋艳那么刻薄,秋艳又不丑,只是大他几岁罢了。她竟说出那样伤人的话,真让他无法接受。
可是她这样一辈子了,难道还能改吗?秋艳已经受伤了,她现在不知道多恨自己。想起以前和秋艳在一起快乐的日子,他真想哭。
为什么命运这样捉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他觉得温暖的女孩,现在却搞得鸡飞狗跳,连师傅都开始埋怨自己。
现在他还要让秋艳再去试一次吗?他不敢了,虽然他舍不得和秋艳分手,但是也不愿意再去伤害她。他现在还能怎么办?看来只有面对伤心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