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的病重了。
高个子老医生开始还给我讲讲治疗方案的大概,后来也不再多言。我看得出来,他和他的同事们,也许还有他的师长们,已经尽力了。一些年后,我还知道了另外一些现代社会发生的个别病例。这些病例是地道人为的暗杀行为,当代科学也只能尽力挽留被害人的生命一段时间,并无回天之力。
而雪儿,一个正在花季,刚刚享受到生活的一点甜蜜,有着一颗善良的心,要将自己的光和热,都献给那些和自己一样,有着爱美,爱音乐,爱人类的孩子们的年轻的美丽女性,就这样一步步地,清醒地面对迅速而来的死神,这,何谓公平?
我的心,满是伤痕。为了雪儿,我强装笑脸。
雪儿出乎所有人意料,除了最初的流泪,后来再也不哭。只是静静地躺着,或是沉沉地睡着。
她醒的时候,看我伏在她床前迷糊,就不出声,静静地看我。有一次,我突然醒来,看见了雪儿的眼睛。
那是我在这世界上,看到的最纯情最深情的目光。
我知道,雪儿爱我,爱这个她将步步离去的世界。她以最大的毅力,接受着伴着剧痛的治疗。
她和我聊天时,也从来不说自己的疼痛和心中难受。她不愿意让她最爱的人和爱她的所有人们伤心。
她的心里话语,那一刻,在她的目光中,都告诉了我。
高个子老医生对我说:“小伙子,你的未婚妻,你的爱,是我见到过的最坚强最美丽的年轻女性。”
老鲁他们天天来。有时候,他们来的时候,正值雪儿昏睡,他们就在病床边上守着,轻轻地和我碰碰手。小傅的两只眼睛,成了两只红红的桃子。雪儿醒时,小傅就拉着她的手,慢慢地说话,雪儿静静地听,不时露出微微的笑容。
老鲁好几次,面对微笑的雪儿,一向善言的他,变得结结巴巴了,吭哧几句,就说要上厕所。他还真去了厕所,在里面大哭。
没人能想到,高高个子,见惯了人间苦难,满肚子文化的数学家,哭起来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我工作过的公司大老板也来看了雪儿。老头儿带了他的孙女儿来,让他的孙女儿给雪儿姐姐唱了一支歌,英文歌,歌词有点像咱在北京常常听到的那支《好人一生平安》。老头儿说,等雪儿好了,让自己的孙女儿跟雪儿姐姐学唱歌。
雪儿很高兴,轻声和那小姑娘一起唱了那歌的第二段。
俩女孩儿唱第二段的时候,老头儿快步走出病房。我赶紧跟出去。老头儿年岁大了我怕他出意外。
老头儿在走廊里,掏出手绢擦眼睛。看见我,老头儿轻轻说:“小木,我以为,我早已经心硬如铁-----我听医生说了,唉,天妒红颜啊。”
小肖不吭不哈,去找了高个子医生,用他那不十分流畅的英文,问医生:需要什么器官移植给雪儿不?只管从他身上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