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亭君站在远处,揣测鸟笼前三人的身份。
若论衣着,自是俊俏后生穿得最好,嗯,他应该姓彭。
另两个,是他的小厮?
不可能,谁会找个胖子做小厮?因此胖子不可能是彭公子的小厮。
奇怪的是,最后拿主意的似乎是穿得最朴素,长得也猥琐的小瘦子。
其实,楚亭君站在小瘦子后方,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只从身形动作估摸他长得“猥琐”。
听瘦子说“就要这只!”,胖子连忙从怀里掏钱:“好,就要这一只。”
彭公子见势不妙,连忙教另一只鹩哥:“说,欢迎彭公子!”
“欢迎彭公子,请进!”哈,这一只不但学得快,还能添加台词。
胖子停止掏钱:“师弟,这只更好呢!可惜,师父只给了一只的钱。”
小瘦子忽然出声说:“彭公子慢走,不送!”
“彭公子慢走,不送!”这回两只鸟齐声说。
瘦子指着最先那一只,一语定音:“就这只,定了!”
说着提着鸟笼就走。
胖子交了钱,追上去。
彭公子追了两步,又走回来,手忙脚乱掏出钱,塞给老板,提着鸟笼也追上去。
三人向楚亭君这边走来,楚亭君这才看见小瘦子的相貌。
其实也不算看清,因为这小子长得不怎么样,刘海像被狗啃过似的,两颊还有两片灰不溜秋的印痕,不知是泥涂,还是锅底灰。
彭公子追上二人,讨好地说:“豆师父,我把这只送给您!”
说着将鸟笼递给小瘦子。
小瘦子却推开去。
彭公子对手上的鸟说:“小青,你和小蓝什么关系?”
“老乡!”小青清脆地回应,“老乡见老乡,疑是地上霜!”
小瘦子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小蓝,这时听到“疑是地上霜”,忍不住转头看彭公子的小青。
彭公子瞄他一眼,连忙抓紧机会逗鸟:“小青小青,百川东到海......”
鸟笼里立刻传出回应:“百川东到海,何时烧鞭炮?”
这还未完,只听小青继续背书:“少壮不努力,老大烧鞭炮。”
“行行重行行,与君烧鞭炮。”
“涉江采芙蓉,兰泽烧鞭炮。”
“这、这,谁教的?”彭公子哭笑不得,有些心虚地观察小瘦子的神情。
小瘦子早忍不住,指着彭公子的鸟笼哈哈大笑:“停,停!你这话茬鹩哥!”
说着,将手中的笼子塞到彭公子手里,劈手夺过小青,提着就走。
“嘻嘻嘻!”带着一串笑声,从楚亭君二人面前跑过。
楚亭君实在忍不住,也漾开笑容。
转眼又见彭公子笑逐颜开,提着笼子紧追上去。
三个少年像风一样跑远,笑声也越来越远。
楚亭君忽然有点羡慕那彭公子:满身贵气,却可以跟在两个不羁的同伴后边,无拘无束地跑过街巷。
而自己,哪里有心情提笼架鸟?”
昨天的京城密报意味着,才享受两年的平静日子,又要被打破了。
漓豆和师兄,还有彭公子,提着两只鸟笼回到土地庙,厢房里登时热闹起来。
这个向小青提问,那个教小蓝背诗,两只鸟抽空还斗上了嘴。
小青说:“干嘛呢?”
小蓝:“是吗?还玩吗?”
“一会洗澡去吧!”
“你还洗澡啊?”
“一会给你洗澡啊。”
韩牛栋笑得在床上打滚,漓豆则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彭旭祥看看这只,又看看那只,嘿嘿直乐。
只有韩半仙自恃辈分最老,矜持着在一旁翻阅通书。
漓豆和师兄去厨房煮晚饭,彭旭祥也想来帮忙。
漓豆说:“你还是回家去吧。出来一天了。”
彭公子也是乖角,满口答应,到厢房提了小蓝就走。
韩牛栋有点奇怪:“他不是买了孝敬你的吗?怎么带回去了?”
漓豆往灶膛里添两只竹壳,说:“这不明摆的,他拿回去,就可以天天提着小蓝来探望‘老乡’了。”
“吱”一声,韩牛栋将南瓜片放入锅里,翻炒两遍,盖上锅盖,这才劝说:“你就不要撵他了,可怜见的。”
“可他称我什么,豆师父!”
“那是喜欢你才这样嘛,再说师父也没有反对。习惯就好了。”
“嗨!”
第二天一大早,漓豆想起厨房引火的竹壳不多了,就出城到山上竹林耙竹壳。
她用竹篾串起几叠竹壳,装在泥箕里轻飘飘挑回来。
远远看见土地庙,她习惯性瞄一眼排队的人,却吓得差点把不住担子。
那个排在队伍里,比所有人高出一截的,不是楚亭君又是谁!
虽然他穿着低调,头戴一顶大竹笠,又将帽檐拉低,让人看不出他的容颜,但漓豆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因为,她见过这样穿着的楚亭君。
据薛豹情报,这克星不是早就回京了么?
为什么又出现了乌木城,而且还要找师父算命!
真是阴魂不散!
怎么办,怎么办?
去找薛豹?来不及了,也没有用!
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师父算得太准,太准了这克星说不定成天来土地庙纠缠,可就麻烦了!
彭旭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黏土似的,赶都赶不走!
怎么办?
漓豆没有多想,将泥箕靠到街边的墙根,猫着腰从小巷穿到庙后边,瞅准一棵大松树,吱溜一声窜上去,抓住一根树枝荡下来。
这也是爬树半年的好处,如今又用上了。
韩半仙用来接待顾客的小屋子,名义上独立于土地庙之外,其实仍属庙产,因此小屋后门与庙后院相通,方便主人使用后院的茅厕。
如今,也方便师徒“开茅厕会”,交流讯息。
漓豆从后院跑到自己的厢房,关上门,展纸磨墨,开始写字。
她要将楚亭君的命格要点写好,提醒师父。
命格当然要反着写,但又不能太离谱。
“七号,戴竹笠,个子最高,长相还好者,非南方人,富户出身,父母皆在,为嫡子。身子骨弱,六艺不精,须加强文、武练习。一生平平,还算顺遂。容易惹桃花。”
漓豆读了一遍,觉得不解恨,特别是“容易惹桃花”一句,太轻描淡写,于是大笔一挥,又添两句:“命有恶妻,生十子。”
这回觉得解气了:让他生活在“将娶恶妻”的噩梦中,又用“十个儿子”增加他养家活口的压力。
哈哈!看你还能有滋有味地活着!
漓豆喷了喷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