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日，星期五
“你是真能睡啊……”叶桐牵着杨秋白的右手下楼，“而且看你那表情，又没听课吧……”
被说中了——半个小时前才听过的教师的讲课，简直就像是在某个异世界发生的事一样飘渺。
来到了雨棚和露天的分界线──教学楼门口。
“我没带伞，你呢？”
被这么一问，杨秋白的第一反应不是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向左一瞥。
叶桐也追着伙伴的视线，看到了萧雨。
他站在雨棚临近外边沿的位置，仰头发呆。
“这样啊……机会来了，好好把握！”
叶桐卸下书包单手拎起，甩到头顶上。
“Are you Ready？I'm lady！开始吧！能做得到！”
单手按着头上的书包，她绝无半点犹豫地冲进越下越大的雨里。
穿过操场，冲出校门，背影于灰色潮湿的街道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一片朦胧中。
杨秋白痴痴地望着远方灰暗的一片朦胧，这才回答叶桐刚才的问题：
“我……我也没带……”
如果叶桐听到了，大概会气吐血吧。
但现在，这里只剩下两个人。
带伞的都走了，没带伞的能合伞的合伞，实在合不到伞的也都顶着书包，冒着大雨向家狂奔而去了。
就连最极品的王辰羲（站桌脱裤那位），也用裤子罩住头顶，潇洒地窜入雨中光腚奔驰。
杨秋白没有冲进雨里的勇气，身旁的萧雨似乎也不是爱冒险的性格？
反正他一直呆呆地站着，身体偶尔会左右晃晃，轮流减轻双脚的负担。
“萧雨，你带伞了吗？”
刚说完，杨秋白就在心中骂自己──
这是什么蠢出新高度的问题，带伞了还会待在这？
又或者，期待他带了，还专程在这等人合伞？
那也不太对吧，刚下楼到走到旁边这点时间，就已经看到至少三个同学问他借伞了。
萧雨转过脸来，平静地摇了摇头：“我没带，你呢？”
此刻，萧雨的嘴角却浮现了隐藏不住的小小弧度。
杨秋白右手紧紧扣在左手手背上，用微笑将内心的雀跃和慌张藏起来，用尽可能平淡的声音回答：“我也没带。”
萧雨转回去眺望沉重的，飘雨的灰色天空。
“萧雨……”
杨秋白喊了一声，却在萧雨转过来注视她时，张着嘴说不出话了。
现在，她在内心暗暗吐槽自己那鱼的记忆──存储时间要按秒来计量。
她忘了自己喊人家是要说什么，又或者只是想喊一下对方的名字而已。
萧雨捂住嘴，用力抹掉了那个越来越不受控制的笑容。
恢复了无表情后，经历了短暂的沉默，萧雨再度开口：
“杨秋白。”
“哎，什么事？”
“你知道我的外号叫什么吗？”
这个问题把杨秋白问愣了。
外号？没印象啊……
于是，她就拼命想。
白天好像是在班里听到过，男生们的大嗓门里似乎有提到萧雨。
或者，是萧……萧啥来着？
想来想去，得出的结论就是──我上辈子可能真的是条金鱼王，特性是避雷针。
“不知道。”
“低调做人萧深刻。”
“唔……低……嗯，萧深刻……”
杨秋白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萧雨再度眺望天空，只不过这次，他像是后悔了一般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萧雨！”
本以为会听到“萧深刻”的萧雨眼睛猛地睁大，立即转头看向喊他名字的女孩。
与「微笑肖像」一致地，杨秋白展现出淡淡的微笑。
“还是就叫你萧雨吧。”
萧雨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女孩。
在秋白过来之前，好几个同学来问他借伞。
无一例外地，那些家伙全是喊他“低调做人萧深刻”。
从放学铃响到现在，喊过“萧雨”的人只有一个。
而且那个柔美，微甜的嗓音，呼唤了一遍又一遍。
二人静静地望着灰暗朦胧的远景，时间在沉默不言中过去。
同桌第一天就感觉出来了，萧雨不是喜欢主动说话的类型。
而想要主动说话的杨秋白，却每次都因为「不敢」，「害羞」等原因，把到了嘴边的话头咽了回去。
直到身后传来“哎？还有同学没回家吗？”的声音，沉默才被打破。
二人回头一看，正是带着粗框眼镜的班主任老师——
“仓老师？！”
“叫我老桥！”仓稔桥递出一把黑色长柄雨伞，“我这只有一把，你俩挤一挤，伞下星期再还我。”
“哎？”杨秋白惊讶，“可是……仓老师你呢？”
“老桥我有雨衣，你们俩赶紧回去吧。”
“好的，”萧雨双手接过雨伞，“谢谢仓老师！”
仓稔桥说的雨衣，其实就是一件看上去像是防水材质的黑色大衣。
至于头部，则是由头盔负责。
跨坐上小型、吵闹却快速的摩托车，班主任的身影也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被朦胧的雾吞没。
萧雨打开了那把长伞，招手示意。
“啊咧？这……才认识第一天耶……”
杨秋白像是要防止心脏跳出来一样，紧紧抿着嘴跟至伞下。
二人同在一把伞下，并排漫步于水雾笼罩的朦胧当中。
肩和肩离得很近，差一丁点就碰到了。
但这个距离刚刚好，再靠近不敢，离远又不愿意。
说实在的，杨秋白没有走路的实感。
腿脚没有感觉，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
穿过往常都杂乱喧嚣，今天却出奇安静的街区，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
萧雨在一瞬间，脸上浮出一副像在想着什么的表情，但在一声鼻音后，又恢复了安详的笑脸。
杨秋白则是在一次次的无声张口与赶紧闭嘴中浪费了无数个开启聊天的机会。
直到自己的家近在眼前，她才急忙伸手指路道：
“前面右拐。”
但其实，在这个岔路口，应该是左拐才对。
杨秋白故意指错路兜了多个圈子，阴差阳错地，到了萧雨家楼下。
萧雨停在楼道口的雨棚下，把伞递给杨秋白：
“我先回去了，伞你下星期别忘了还给仓老师。”
“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