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越来越焦虑,伯益和皋陶离开营地也有三十余日,僖晏派往各地的家族武士也早已经回来,却迟迟不见有人来。他每天都要在老槐树下站一阵,有时早上也会去山口转一圈,望着断崖发会呆。这日他刚从山口回来,远远便见老槐树下有许多人和几辆大车,还有几个孩童在一边玩耍,他激动的眼角都有点湿润。僖晏迎着他道:“你真能赶巧,石匠们也才刚刚到这。”一个穿着华丽的贵族青年走了过来,僖晏道:“这是阳山候的大公子皓轩。”皓轩行过礼道:“家父代问诸君大人好,随我来的有三十五名石匠,还有采石场的四十名劳力。”夏禹连连点头称好,他让熊曦去安排石匠们的住处。新盖的土屋在大屋后面一里地的土塬上,夏禹站在槐树下看着熊曦领着队伍走远了才招呼皓轩和僖晏进了大屋。
此后十余天断断续续又来了一百多石匠和近二百多名劳力,领头的都是诸侯下面的领主或管家。夏禹很佩服僖晏的先见之明,早早就修建了驿馆。他让僖晏招呼驿馆里的客人,熊曦负责保障所有石匠、劳力的粮食、柴草的供应。如果季玄子在就好了,季玄子管理着氏族的所有钱粮,门下有弟子六七人,个个精明强干。
山口开始干活了,夏禹反倒更心急。他几乎天天往山口跑,其实也就是站在那看着。天气渐渐热了,石匠们在道旁搭了几个凉棚,他就站在凉棚下看。山口两边的断裂处有很多岩石已经松动,能固定大绳的地方不多,也就两三个人能上到断崖处作业,进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快。卡在山口的巨石更麻烦,石匠们告诉他,由于石头的纹路不对,没办法像采石场那样剖开大石,他们还在想别的办法,但也只能等两边断崖上松动的岩石清理完了才能开工。
隔行如隔山,夏禹也只能说几句鼓励的话。这天他在凉棚下坐到快近晌午,心想给山口送饭的马车也快到了。听的马蹄响他就转头看了一眼,僖晏骑着马已经到了跟前,身后倒是跟着一辆马车。僖晏没有下马,大声道:“赶紧上车。”夏禹知道有事,便招呼一旁的两名侍卫出了凉棚。熊曦见营地来的人杂了,坚持要夏禹带上侍卫。
夏禹坐上马车,赶车的把马车赶得飞快,夏禹大声道:“有什么大事……”跟在一旁的僖晏笑道:“有贵客……”夏禹在问,僖晏摇头晃脑就不说了。
马车离老槐树还远夏禹就看见道旁停着僖晏的那辆气派的大篷车。到了老槐树前,夏禹见伯益、皋陶、司农后稷还有季玄子和典正都站在槐树下,到真的吃了一惊。他跳下马车大步上前,就见伯益摆手道:“不必见礼,快快进屋。”
夏禹一激灵,疾步推门而入,十几位虎侍卫见是夏禹纷纷避让。涂山氏怀抱婴孩和娟梅站在榻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夏禹只觉脑袋一片空白,竟呆傻在那里。涂山氏缓缓走到面前,夏禹混混然然接过婴孩,“这是我儿……”娟梅伸指戳了一下夏禹胸前,“尽说胡话。”夏禹这才大声道:“我有儿子了……”众侍卫跺脚欢呼……。
伯益和季玄子等人走了进来,众侍卫见状都悄悄退了出去。夏禹将婴孩递给涂山氏,抬手抹了抹眼角。伯益上前微微额首,“恭贺大人喜得贵子。”夏禹和涂山氏谢了,众人纷纷上前道贺。夏禹还在兴奋之中,对僖晏道:“让工匠们歇息三日……”涂山氏抱着婴孩正往寝室去,闻声回头道:“你也不必性急,在有十余日便是百日。”
夏禹这会才平静下来,问道:“可有名字?”涂山氏望着典正道:“已托典正先生。”典正急忙道:“百日便可知晓。”
夏禹很迷惑,不知三位大殿重臣为何来此。还有典正怎么也会同来?他望了一眼季玄子,知道季玄子还没有机会说话。他摆手指向坐榻对伯益道:“司空大人请坐。”伯益道:“这里不是大殿,储君大人不必多礼,都去桌前坐下。”伯益是九卿之首,诸君只是虚位。伯益在营地官位最高。典正是文库小吏,他向夏禹点了下头就出门去了。季玄子也抬脚往外走,却被伯益喊住了。
伯益告诉夏禹,大君虞舜已在三十日前就离开阳城南巡。行前嘱他多来龙山看看,确保粮食、柴草和铜料不至短缺,勿让储君夏禹为难。司农后稷每年春种后都要到各地巡视,是顺道来看看。皋陶是他喊来的,现在营地各处来的人杂,有些喜好口角斗殴、酗酒闹事之徒,司寇大人身负‘法剑’在营地巡视一周,无人不惧。夏禹听了有些不信,皋陶也不说话……。
季玄子说的简单,他们一行人在河东歇息时,恰好几位大人也在附近人家歇脚。就一同来了。夏禹不知帝舜何故南巡,便问道:“君上这次南巡都要去那里,得多长时日……”
伯益道:“君上在敕令中可没有说,但他从府库中调拨了大量铜料,还有布匹和谷物……”说着看了一眼季玄子,“祝师大人把君上吓着了,他让祭司大人沐浴焚香请神谕,笠汾大人就说了两个字:失诺。看情形应该是去苍梧……”伯益意识到失言了,“不可外传。”
僖晏心细,他说诸君夫人一路劳顿,各位大人也一路幸苦,有什么话明日在说吧。众人都笑了。僖晏知道驿馆简陋,房舍也就八九间,他邀伯益三人到府上去住。夏禹出门才看见熊曦在土房前的凉棚里和人说话,应该是伯益等人的侍卫和随从。凉棚下的人纷纷起身去牵马,夏禹送伯益等人到槐树下,说了几句闲话几人都上了马,夏禹却见从凉棚里走出一个肩上站着一只大鹰的人,那人正要上马,看见在槐树下的夏禹便走了过来……。
“那人是谁?”夏禹低声问身边的季玄子。
“只知道他叫子佩,是司空大人的手下。”
子佩来到夏禹面前微微躬身道:“子佩见过储君大人。”夏禹点了下头,他见子佩没有束发髻,前额宽大略秃,黑发垂在肩上。那鹰抖了下翅膀,子佩转身去了。
熊曦走过来对夏禹深深一躬:“恭喜大人。”夏禹笑道:“自家人就不必拘礼,你去驿馆把典正先生喊来。”夏禹在阳城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只有典史西伯大人他完全可以信赖。典正是西伯大人唯一的弟子,心思机敏,为人稳重。
夏禹对季玄子道:“这次幸亏是你去大殿面君,不然诸事不会这么顺当。”季玄子道:“我一个涑水的穷祝师有什么好怕的。”两人回到屋里坐了一会,典正就来了。典正方脸盘,上唇到下巴留着一圈浓黑的短须,有着贵族的优雅气质。
夏禹找典正来是想知道大君虞舜南巡的详情,那知典正也是刚从司农后稷那里知道的。他随季玄子到了涑水,并不知道阳城的事。来洛水主要是找洛水候,文库的房屋年久失修,他想让洛水候派些匠人去阳城。
“那先生熟悉子佩吗……”夏禹还是头次见到养鹰人。
典正摇摇头,“子佩是商水候的堂兄,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他以前经常替商水候来司空府交接税赋账目,被伯益大人记在心上。后来伯益巡视地方,听说送了商水候一只大鼎才把子佩带回阳城,这也有十多年了。伯益大人让他做了府库总管,他很少和人交往,深居简出。”
“他的那只鹰到是漂亮……”
“子佩实际上还是伯益大人的谋士,他突然来洛水,说明伯益大人很可能要在洛水待些时日……”典正若有所思的道。
季玄子笑了,“伯益大人也想治水了……”夏禹也笑了,“祝师大人,说说你那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