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认真的解释道：“虽然我这个黑刀可汗和拓黑汗王那个老东西比起来实力上还差了一些，但好歹我这个可汗也是名符其实的吧。”
“麾下的部众虽然不多，可若是加上黑野八部，如今部族也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挑一挑，可战之兵最少也有五万。”
“所以我部族的所在，称为王庭也不算什么太过分的事吧？”
“黑刀王庭？”
呼乞那朵颜反问道：“你是个中原人，却想做什么草原上的可汗，狡兔三窟的道理我能猜到，可是你不觉得起一个王庭的名字有些树大招风了？”
“呼乞那延世吉虽然年迈，狼厥人的实力也不如前些年，但他依然不会允许草原上再多一个王庭出来。”
“你这是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我不觉得你会这么蠢。”
“所以这件事我也只是和你说说，绝不会派人四处去草原上宣扬，我又建了一个王庭出来，这绝对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
沈宁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王庭不过是个称呼。”
“你不喜的只是呼乞那延世吉，只是呼乞那去鹰，而不是整个草原，也不是草原上的牧民。”
“你直接说，你到底想如何做？”
呼乞那朵颜认真的说道：“我不是个非常笨的女子，需要你细细的讲明其中的道理我才理解。”
“所以你只需告诉我，将我接到这里来你到底想做什么就行了。”
“我若是不理解，自然会问你。”
“跟太聪明的女子说话其实也一件挺累的事。”
沈宁感慨道：“首先要让聪明的女子知道我没有恶意，也不是纯粹的想利用她，我自然要解释的清楚些，可是她偏偏不耐烦。”
“因为她有自尊。”
呼乞那朵颜语气淡然的说道。
“所以我只是在商量。”
沈宁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喜欢直接简单一些的方式，那我尽力表述的清楚些。”
“你是草原上的圣女，非但狼厥人，便是其他部族的人也对你十分的尊敬。”
呼乞那朵颜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说道：“那是因为这个，而这个，说来说去不过是个假的，谎言早晚有被戳穿的时候。”
“我身上流着的是中原人的血，就因为这个金色狼头的存在，呼乞那延世吉才没有过多的怀疑我的样貌，再加上他的前任妻子也是一个中原人。”
“而且，我不觉得肩膀上这个东西是值得炫耀的事，或许在你眼里看来是。”
沈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那个东西让你很痛苦。”
呼乞那朵颜平静道：“那么就请你不要再践踏这种痛苦。”
“好！”
沈宁认真的回答道：“那么过一阵子咱们便一起回中原去。”
他歉然的笑了笑道：“我忘了，所有的伤疤都会疼。”
“你还是应该说完的。”
呼乞那朵颜道：“我承认自己在有些时候过分的理智，以至于总会错失一些东西。”
“但我也承认我的好奇心很强烈，哪怕明知道不是一件好事，也忍不住想要去看清楚。”
“比如你，当初我就不该对你好奇。”
“黑野人的草场被我分成了两部分，黑野八部整合之后在白玉湖以南居住。”
“而追随着我的那些狼厥人，我打算让他们在白玉湖以北定居下来。”
“这里的草场很肥美，养活二十万人完全不成问题。”
“我明白了。”
呼乞那朵颜点了点头道：“你打算让我以狼厥圣女的身份统治那些狼厥人，这样你就可以走的毫无牵挂。”
“不得不说，你的打算确实很美。”
“说实话，我不知道想出这样的事情来，是因为你太过于冷静理智，还是因为你太过于疯癫狂妄。”
“疯癫狂妄不一定是件坏事。”
沈宁一本正经的说道：“有的时候疯癫狂妄可以将梦想变成现实，若是胆子太小，很多事就只能在心里偷偷摸摸的想一想。”
“乌溪其格帮你统治黑野人，我帮你统治狼厥人。”
呼乞那朵颜忽然笑了笑道：“你莫不是想做刘武那样的天可汗？”
“天可汗是个很美好的词，前面加上刘武这两个字就变得十分无趣了。”
沈宁认真的说道：“我该说的说完了，也已经做好了被你拒绝的准备。”
“至于这些狼厥人怎么样你倒是不必担心，我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打算。”
“老人孩子和妇女留在黑野部族，混居而生活，早晚他们也会适应。”
“至于几万狼骑，我带回去也是一股助力。”
“我为什么要拒绝你呢？”
呼乞那朵颜微笑道：“我只不过是个女子，可是现在却有一个女子做可汗的机会，统治十几万部族，我为什么要反对？”
“还有就是……千万别再说带着几万狼骑回中原的话了，你不是个笨蛋，我也不是个笨蛋，怎么相信你这样的鬼话？”
沈宁讪讪的笑了笑道：“你真的肯留下来？”
呼乞那朵颜潇洒的转身离去，声音远远的传来：“我留下，和你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
沈宁懊恼道：“你说没有就没有？”
只是呼乞那朵颜已经走的远了，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有听到。
嗜杀成性的人总会觉得杀人这种事，是天下间最刺激过瘾的。
而善良的人总认为杀人这种事，是天下间最恐怖恶心的。
沈宁不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自然也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杀人这种事在他看来，没有善恶之分，只有需要和不需要。
他想让乌溪其格统治黑野部族，就需要杀很多人。
所以从黑野八部全部攻灭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八部所有的贵族都杀了干干净净。
草原上贵族不同于中原的那些贵族，他们统治牧民的手段不是伪善，而是杀戮。
他们以杀戮来统治普通百姓，所以当他们被杀戮的时候，草原上的牧民绝不会有什么悲伤。
没有悲伤，恐惧绝对是有的。
而消除他们心中恐惧的人，便是乌溪其格。
在那些贵族被屠尽之后，牧民们人心惶惶担心着黑刀可汗是不是也容不得他们的时候，乌溪其格站了出来，如圣洁的慈爱的女神般宣布。
她已经求得了黑刀可汗对黑野部族反抗之罪的原谅，黑刀可汗答应，以后只要黑野部族没有反抗之心，就不会再杀人。
乌溪其格的话，就好像在冷冽寒冬中忽然吹来了一阵暖风。
让那些已经做好了准备成为奴隶的黑野人感受到了温暖，一种他们难以抗拒的温暖。
有人开始问，乌溪其格是谁？
有人回答说，乌溪其格是黑刀可汗的妻子，但她也是个黑野人，她是黑野浑额部单于踏阳的独生女儿。
她是个黑野人？
她是个黑野人！
这让所有的黑野人都感觉到欣喜，因为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依靠。
那个冷血无情的黑刀可汗，他的妻子居然是黑野人，并且为了保住黑野部族千里迢迢的赶来这里，这足以让所有奴隶都心生尊敬。
沈宁杀人只看需要与不需要，黑野人这边需要他杀人，所以他杀的时候绝不会有一丝心慈手软，也不会嫌杀的多了。
而狼厥人这边，则无需再杀人。
该杀的已经都杀了，再加上呼乞那朵颜狼厥圣女和拓黑汗王女儿的身份，那些狼厥人接受她一点也不困难，甚至比接受沈宁为可汗还要容易一些。
沈宁毕竟是个中原人，而呼乞那朵颜在狼厥人眼中，则是有着高贵王族血统的人，她来统治这个新的狼厥部族没有丝毫的问题。
而沈宁将黑野人的草场一分为二，以白玉湖为界，南边的人尊奉乌溪其格的命令，北边的人尊奉呼乞那朵颜的命令。
双方的人没有得到许可，谁也不许轻易的越界。
当然，有两个人比较特殊。
踏阳和李婉蓉只能住在白玉湖北岸，被狼厥人看管。
乌溪其格若是想见父母，可以坐船去对面相见。
沈宁深知父母对女儿的影响力有多大，他既然不能杀，那就只能暂时控制起来。
呼乞那朵颜自然明白沈宁的用意，所以她用略带轻蔑的语气讥讽沈宁说：“因为女人而不忍举起屠刀的，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枭雄。”
“这件事若是换做呼乞那延世吉，哪怕呼乞那去鹰手里，其格的父母绝对不会活下来。”
沈宁则撇了撇嘴说道：“那么在你眼里呼乞那去鹰和呼乞那延世吉就强过我？”
“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也快死了。”
“而我还活着，并且还会身心愉悦的活很多很多年。”
“伪善”
呼乞那朵颜说道。
“没人性”
沈宁反驳。
“你有人性？”
呼乞那朵颜反问。
沈宁骄傲的昂起下颌道：“该有的时候肯定有，不该有的时候，绝对没有。”
让一个民族彻底臣服绝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也不是三五天三五个月能做到的事，靠着血腥的杀戮可以让人下跪，可以让人惟命是从，但不一定获得尊重。
杀人是一种手段，而养民则是另一种手段。
沈宁在离开之前杀了足够多的人，所以他也要做足够多让那些奴隶们感恩戴德的事。
那些被屠尽了的贵族，家产丰厚，他们名下的财产占据部族所有财产的绝大部分，而沈宁在杀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财产平均分给了那些奴隶。
不，不是奴隶，沈宁已经宣布过，他们都是黑刀可汗的子民，不是奴隶。
大棒加大饼并不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手段，但无疑是统治者最应该掌握的手段。
以前的贵族都死了，乌溪其格要统治黑野部族，就必须拥有新的贵族，而这些人，就是乌溪其格展现恩德的方式。
沈宁下令从黑野部族中选出来一万青壮牧民，组建了忠于乌溪其格的第一支骑兵。
为了维持稳定，柯察沁率领五千狼骑驻扎在白玉湖南岸，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回到北岸去，由其格和呼乞那朵颜两个人商议后决定。
当秦勇率军来投燕宁寨，齐郡鲁郡被收入燕宁寨囊中的消息传到草原上的时候，已经是大周兴业十二年的春天。
因为这件事，在草原已经逗留了一年的沈宁知道是自己该回去的时候了。
已经到了兴业十二年，接下来的大周之乱就不仅仅是绿林道上的豪杰们在翻天覆地，那些世家门阀也要敲锣打鼓的登场亮相了。
这个时候，沈宁就算对草原上的事还没有彻底放心，却也不能再停留下去，毕竟，东平郡，齐郡，鲁郡，这三个地方才是他最大的那个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