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下山一路向南赶往吉安府。
聂玲儿赶路心切,一路快马加鞭跑了半晌,樊瑾紧随其后,眼见马吐白气,汗如雨下,知道再跑下去,只怕这马便要累毙当场,便勒马叫道:“聂姑娘,可不能在跑了,休息一下罢,再跑下去这马可就废了。”
聂玲儿这才发现身下这黄骠马已是口现白沫,赶紧找了一处溪水之地,让马儿饮些泉水。暗忖道:要是我的白羽在就好了,也不知他现在何处,可有和白羽在一起。
樊瑾见她望着马儿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口舌笨拙,又第一次与一女子同行,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是摘下水袋,递给聂玲儿,示意她喝水休息片刻。
聂玲儿见他水袋递到跟前,才发现自己发呆失态,忙接过回道:“多谢樊师兄,这一路可是辛苦你啦。”
樊瑾连忙摆手示意:“聂姑娘可别这样说,二叔特地交待,要好好照顾你。”说完挠了挠后脑勺又道:“其实在山上,都是他们照顾我,我却不知道怎么照顾人,所以聂姑娘若有什么要我做的,只需开口就是,我一定按姑娘说的做。”
聂玲儿见他憨态可掬,眼见脸又要红了,忙道:“樊师兄可别这这样说,江湖同行,大家相互照应便是。”她听樊瑾提起二叔杜刚,突然想起杜刚临走时的模样,“噗嗤”一声笑道:“你那位二叔还真是有趣,看着恶形恶相的样子,其实最在乎你了。”
樊瑾见她一笑,如艳阳桃花般动人,心底的紧张顿时卸下大半:“我二叔是真的凶啊,不光门下弟子怕他,我练功若不勤奋,也会被他揍,不过他对我也是真的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先给我,有时连三叔都看不过去,说他抢了我的爹的位置。”
聂玲儿想起那晚见过的吴士奇:“我发现你三叔好奇怪,昨晚见面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莫非是我脸上很脏吗?”
“不是的,我三叔就是哪个毛病,他学了些相术,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会盯着人家看,若是男子也还罢了,要是女子,多半会被他看得不甚自在,你初来乍到,自然也逃不脱被他观摩,我们都是见怪不怪啦。”
聂玲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还以为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呢。”
聂玲儿性格率性天真,倒有些自来熟的性子,两人说些话后,便开始渐渐熟络,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樊瑾虽有些木讷憨直,在聂玲儿影响下,也少了些之前的拘谨,毕竟都是年轻一辈的弟子,年纪相差无几,说起话来也算投契,少了之前的客套,也亲近不少。
二人歇息一阵,便要继续前行,突然樊瑾“咦”了一声,便往前方一颗树下跑去。
聂玲儿被他吸引,也上前查看,只见前方一颗树干,几道抓狠赫然在目。
樊瑾心头一惊:“看这爪痕功力,当是萧铁手的鹰爪。”那日他见过萧铁手的爪功非凡,这才敢下断言。
说完又四下查看,只见地上有些凌乱马蹄,还有好些杂乱脚印,看那脚印踪迹,仿佛人还不少。
聂玲儿顿时心惊不已,忙道:“难道是冷师哥在这里被埋伏了么?”
樊瑾道:“极有可能,那日萧千绝没拿到《农耕伐渔图》,而这图又恰好被冷兄弟见过,萧千绝不敢与我派正面为敌,说不定在此埋伏,想从冷兄弟口中得知图中内容,昨日冷兄弟下山,看这痕迹尚新,当是昨日。”
聂玲儿声音发颤:“完了,冷师哥莫非被萧千绝抓走了?”
樊瑾面色凝重,又细查一番,突然松口气道:“冷兄弟好像逃脱了。”说完叫过聂玲儿一指脚下道:“你看这里。”
聂玲儿见那地上,两道马蹄深深嵌入地下,定是马儿发力跃起的脚印,又听樊瑾道:“冷兄弟上次骑的白马神俊异常,若非猛然发力,断不能留下这么深的脚印,我们在往前看看。”
二人一路查看,只见那道马蹄一路向南,渐行渐远,路上再没有人留下的脚印了。
樊瑾分析道:“冷兄弟机警,虽在此处着了埋伏,但好在发现及时,马儿又快,已然安全脱身了。”
聂玲儿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一半,但经此一事,内心担忧更甚从前,此番看来血衣楼铁定是在找他,依萧千绝的做派,断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一次抓不着,不代表二次抓不着,他今后的路更是艰难异常。
想到此处,她已无心耽搁,翻身上马,已往前疾驰而去。本来相隔一日,若是时间紧些,定有追上可能,只是冷凌秋坐下白羽乃是千里良驹,非寻常马匹能比得,要想追上,只能付出更多时间。樊瑾见她忧心忡忡,知她担心冷凌秋安危,也不言语,拍马紧跟其后。
二人快马加鞭,路上除打尖养马之外,不敢有丝毫耽搁,终是两天两夜赶到吉安府杨家老宅,却见杨府挽联高挂,这位杨老大人已是驾鹤西去。
聂玲儿和樊瑾在杨家打听之后,才发现冷凌秋并未到过杨府。
从杨府出来,聂玲儿垂头丧气,如此一来便是断了线索,也没了方向,天地茫茫,也不知冷凌秋又去了何方?再加上两日的奔波,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夹击之下,聂玲儿只觉的头晕目眩,连抬腿也没了力气,就地瘫坐在靠街边的石墙下。
樊瑾见她神情萎靡,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手足无措之际,恰巧见对面街边一座凉茶小铺,赶紧买了两碗凉茶来,待聂玲儿喝下,也就地陪坐在她身旁,轻声道:“聂师妹切莫着急,冷兄弟这次过来找杨大人,事不凑巧,碰上杨大人仙逝,他心中疑问也尚未得到解答,所以想必也不曾走远。”
聂玲儿望着手中茶碗,也感受到樊瑾关切之心,歉然道:“多谢樊师兄这一路相伴,让师兄担心了。”
樊瑾叹道:“冷兄弟这次本是找杨大人解惑,我刚发现杨府之中多有东厂之人,会不会是冷兄弟发觉有厂卫也在找他,所以故意未去杨府吊唁?”
聂玲儿一听,顿时恍然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杨大人对他有恩,以冷师兄的性子,断不会不去吊唁,现在之所以未现身,定是发现有东厂之人在附近监视。”
她刚才慌了心神,是以并未想那么多,好在樊瑾提醒,这般想来,冷凌秋当就在附近也未可知,只是不能断定在何处而已。
樊瑾又道:“东厂和血衣楼本为一脉,现在东厂在此守株待兔,想必萧千绝也没有冷兄弟消息,如此说来,冷兄弟现下还是安全的。”
聂玲儿听他分析一番,也觉合理,没想到樊瑾看起来人高马大,心思却细,顿时对他憨憨直直的印象大有改观。
这时,突然见街角处出现一队人马,挎刀挽弓,往这边赶来。
聂玲儿看那前头带队之人,高高瘦瘦,面白无须,便低头对樊瑾道:“这人我在太湖之时见过,是东厂千户曹少吉,是王振手下阉狗,当时要捉拿冷师兄的便是此人。”
只见他带人往这边疾奔而来,刚至街中,突然一声“啪”的一声脆响,一只茶碗凌空而至,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曹少吉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