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狮？”乌卡斯皱眉。
“是的，经由我们反复确认，位于托斯雷王国的白狮保护区内现如今只剩两头白狮了。”米蒂尔说。“我们虽然极力想要压制信息的传播，但最终还是走漏风声。网上沸沸扬扬的谣言与你我无关，我这次来只是代表政府询问你，白狮是否为你所偷？”
“当然不是。”乌卡斯毫不犹豫地否认。“请相信我，即便是乌卡斯家族，也不会把主意打到白狮这种极危动物身上，偷猎者亦有应该遵从的操守。”
“喂喂，偷猎者还讲什么操守啊？别逗我笑啊。”
“你别太过分了。”
“我有说错吗？”伊莱德以戏谑的目光盯着神色愈发阴沉的乌卡斯。“蒙舒拉的迪诺集团，当年不过是被各大偷猎者集团欺负的无名小卒，有一次洛赫达赏金公会的首席赏金猎人发疯似的扫荡偷猎者团体，你们却趁乱去到尼蒙那，违背大草原的团结法则任由蒙舒拉人被杀。这十几年苟活下来，在其他偷猎者集团都消失的情况下，居然还给你混成什么偷猎大王独霸一方，就你这种无耻的叛徒，还好意思谈操守？”
“你找死！”
陈年旧账被翻，叛徒之名被再次提及，都是促使乌卡斯怒火爆发的绝对因素。他大吼着拔枪而起，枪头直指伊莱德的同时对方也是迅速拔枪互指。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米蒂尔将最后一口茶喝完，起身准备离开。
“副会长大人？怎么挑这个时候走呢？”
“我要问的事已经问完了，你们的恩怨和我无关。”
米蒂尔的态度十分冷漠，作为政府干部的她对随时可能爆发的枪战一点也不关心，这种态度让伊莱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讥讽——“真可悲啊，联合政府的成立旨在建设新时代，到头来还不如当年的自由主义，尽管也是一群伪善者，至少还愿意做做样子。”
“别误会，我只是自然保护协会的副会长，并没有义务插手治安管理。”对于伊莱德的讥讽，米蒂尔依旧保持着事不关己的冷漠嘴脸。“就这样，我先告辞了，你们自便。”
她离开后，卡珊德拉便带着几名乌卡斯的保镖冲进来了。
局势变成一对多后，伊莱德也丝毫没有慌张。
“好久没有被这么多枪指着了，呼……”伊莱德长舒一口气，随即神色变得狠厉。“乌卡斯，你想跟蒙舒拉开战吗？”
“回去告诉伊米琪，三天后准时交货，顺便让他管好自己的亲戚，免得在外面给他丢脸。”
乌卡斯放下枪，眸光冷戾犹如万丈坚冰——即便是有运气成分，如今的他也确实是名副其实的一方霸主，这股气势一旦显现，强烈的压迫感很快就让伊莱德落入下风。
他突然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既然如此，那我就没什么说的了。”他强撑着那副高傲嚣张的姿态，语气上却已经弱化许多。“三天后见。”
“不送。”
伊莱德离去后，乌卡斯再也维持不住刚刚那副霸气的样子。
他瘫坐在椅子上，为三天后的交货发愁。
原本储备在三号庄园的象牙已有四千多根，如今因为大火全都不复原貌。如果调动整个家族的力量，三天内当然可以重新搜集五千根象牙，但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杀死那么多大象，政府就没办法像往常那样对他睁只眼闭只眼了，而且势必会招来很多本不存在的麻烦。
一方面是五倍违约金，一方面是强交象牙却给家族竖立更多敌人——乌卡斯想不到第三条路可以走。
表面看起来虽然还算平静，内心却早已焦头烂额。
“主人，就这样放他离开吗？”卡珊德拉问。
“他只是跳梁小丑罢了。”乌卡斯摇摇头。“伊米琪派他过来就是为了给我施压，他成功了——你想的没错，无论如何他都该死，可不是现在。”
“是。”
“扶我回房后去放热水，我泡个澡。”
“是。”卡珊德拉搀扶着乌卡斯起身。
“丽卡回来没有？”
“还没。”
“好吧，也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找到奇斯。”
“主人，您会不会太放任她了？”
“如果没有丽卡，我已经死在那场大火当中，所以往后只要她不背叛我，做什么都可以。”乌卡斯朝卡珊德拉递去一记冷眼。“说到这里，你们也得记住，丽卡·拉图尔不再是和你们一样的仆从，对她，要像对我一样顺从。”
“是，卡珊德拉明白。”
“丽卡回来后，让她马上找我。”
“是。”
此时，丽卡·拉图尔正站在一座山谷的半山腰上。
她的身后绑着十几只霍加狓，不断有凄厉的叫声从这些动物嘴里发出。她遥望着天空，平静的眼神中隐匿着一丝焦急与担忧，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感知到异常的偷猎状态，我还以为是乌卡斯恢复元气了，结果是你啊。”
想听到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丽卡急忙转身，看到捕猎者正在替霍加狓解开绳缚。她上前几步说道：“抱歉，但不用这种方法的话，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见到你。”
“小家伙们，以后要再警惕一些。”捕猎者没有马上给到丽卡回应，而是微笑着在一只霍加狓的头上摸了摸。
“乌卡斯庄园的大火虽然不是我所为，但你将臭名昭著的偷猎大王从中救出的行为，证明你并非心存良善。”目送霍加狓们远去以后，他才面向丽卡，神色恢复冰冷。“——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
“我救他是有原因的。”
“不能说的原因，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奇斯呢？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
提及奇斯·琼尔，捕猎者的眼神黯淡下来。
“你也不知道吗？”丽卡的心头浮现出不详的阴云。
“你找他有事？”
“能获取乌卡斯信任的人不多，他和我恰好都在那个范围内，最重要的是我跟他关系坚实。我需要他配合我的工作。”
“你的身份似乎很有玄机。”
捕猎者眯起双眼，重新审视着丽卡。
丽卡没有说话，神情变得谨慎。
各怀心思的对视持续短暂的数秒后，捕猎者才摇摇头说：“很遗憾，奇斯·琼尔已经死了。”
“什么……”
不详得以应验，犹如晴天霹雳。
丽卡睁大眼睛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
奇斯的事，捕猎者原本已经将其作为沉痛的记忆封闭起来，根本没想到还会有人问。他走到悬崖边坐下，望着被月光映照成银白的夜空沉默不语。
看到他这样，丽卡首先能确定的是奇斯非他所杀。
她回想着当时的火场乱象，在场者除去奇斯、捕猎者以及她自己，确实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女人。
“奇斯被那个女人带走了是吗？”丽卡坐到捕猎者身旁，在空中凌乱扬起的淡金色长发充分说明动作的急促，以及她焦急的心情。她的语气按捺得却很好。
“她叫阿亚娜，不清楚是不是真名，但大家都这么称呼她。她是这片大地上最可恨的黑暗势力的首脑。”捕猎者沉声说。“当时情况危急，奇斯被亡灵士兵包围命在旦夕，我很想救他但是——我受制于阿亚娜的能力，破除后再去却为时已晚。”
“阿亚娜在尼蒙那搞了个专门针对你的复仇者协会，她的名号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那个女人就是她——亡灵士兵又是怎么回事？”
“她是超能力者——和电视上那个女的一样。”
为省去对超能力的说明时间，捕猎者才这么讲。
身为乌卡斯的仆从，各方面的信息摄入总是有保障的。
“是这样啊……”丽卡微微蹙眉，似乎陷入沉思。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片刻，她就又面露悲痛与愤恨。“既然已经明确杀死奇斯的凶手是谁，我就一定要为他报仇！”
“报仇？向阿亚娜吗？就凭你？”
“当然不只有我。”
面对捕猎者的不屑，丽卡并未感到任何冒犯，而是抓住他的手臂目露精光。
“——是我们一起，为奇斯报仇！”
少女说得很有气势，但并不足以让捕猎者动心。
“奇斯的死确实让人遗憾——”
他起身，是准备离开的姿态。
“不过，我还没有沦落到要和一个外行人商量怎样对付阿亚娜的地步。”
“你等一下！”丽卡连忙跟着起身。“谁说我是外行人！”
“面对超能力者，你一个普通人能做什么？”
“不是还有你吗？”
“我刚刚说的话没听见吗？”
“我也说过，我不是外行人。”
捕猎者微微眯眼，从丽卡身上觉察到一丝若隐若现的强大气场。他联想到不久前丽卡说的话，再度对这名有着一头瀑布般淡金色长发的少女的身份产生兴趣。
“你想要我帮你？”
“奇斯的死你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自己单干也没问题，越是危险的活越是不能带着拖油瓶。”
“你——”丽卡有些生气，没想到捕猎者居然这么能怼。她深吸一口气，将那股怒意压回心底，“我只是想说，我们联手的话会更有效率。”
“我合作的对象，必须干净。”
尽管话不好听，但确实是态度松动的征兆。
丽卡继续忍着怒气说：“你想扒我的身份？可是这话我也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啊。”
“别耍小聪明了，你我都清楚这是需求度的问题。”捕猎者再一次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丽卡。“现在是你对我的需求度更高，主动权自然在我这里不是吗？”
“我不是坏人，我只能这样说。”
“有意思，看来你的身份真的很特殊……”这句话说完，捕猎者就没再搭理丽卡的呼声，几个跳跃消失不见。
“你这混蛋——”
丽卡愤怒的喊声回响于山谷，可也只有这样而已了。
她气冲冲地坐回悬崖边，尽力平息着接近失控的情绪。
冷静下来就能想通了。
她防备着捕猎者，担忧表明身份后会被出卖。
捕猎者当然也防备着她，至于是什么样的担忧就不清楚了。
她这一行，只有取得绝对信任才可以交托后背。
或许对捕猎者而言也一样，因此不愉快的谈话也在情理之中。
“奇斯……”
安静到只有虫鸣的环境，让丽卡想到那名少年的笑脸。
即便已经见惯生死，相熟的人死去，依旧会有些微的心痛。
没有奇斯协助，未来的路会变得更加难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