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里的少郡听兰湮忍不住的在笑,掀开轿帘问道:“你笑什么?”
兰湮道:“我笑?我笑这位王爷呢,去了趟中州,我算见识到他领兵的样子了。见机行事,指挥若定,又有胆有谋。可一见了大人,咋变的说话都没了底气。”
少郡用鼻子哼了一声道:“你还有心笑,刚才就是你多事把他叫了来,有用吗?”
“那是夫人吩咐的,我怎么敢不听。再说,大人就是不听我的,可夫人这关今晚怎么过,大人可是要好好准备呢。”
少郡心里也忐忑不安,毕竟是与婉婷知心换命,真要放她走,自己哪里舍得。心里暗道,表妹呀,表妹,你若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的情意了。耳边传来兰湮的声音道:“大人,我们是直接回府么?”
少郡长长舒了一口气,按下纷乱的思绪,说道:“不了,天还早,先去一趟刑部。”
等少郡回到秦府,已经是傍晚,绣英楼里静悄悄的,听楼下的小丫鬟们说,从自己走后,夫人就没出过寝室的门。凤儿莺儿守在楼上,见少郡进来,忙行礼拜见。
少郡问道:“夫人用过饭了吗?” 莺儿道:“没呢,敷桐姐已经让人备了,可小姐不让传。”
“老爷知道吗?”
莺儿道:“还不知道。”
少郡松了口气,说道:“你们下去吧,我不叫你们就不许上来。”
俩丫鬟乖乖下楼去了。少郡进了屋走到寝室前,推了一下,轻轻扣了扣,轻声道:“夫人睡了吗?”
里面静悄悄的,婉婷除了大婚那日,今天是第二次把自己拒之门外了,不知里面的婉婷是睡是醒。她只得说道:“今日是因事情紧迫,来不及给夫人解释,还请夫人谅解。”
这次里面搭话了,婉婷冷冷道:“我知道你从来都是把别事当成大事,既然这样,何须与我解释。我且问你,这三年来我与你是不是在一条船上,我们是不是生死与共的姐妹?”
少郡老实答道:“是,妹妹对我百依百顺,少郡感激。”
“既是生死与共,为何你要一意孤行,这关乎性命的大事就不能听我一言。”
“妹妹也知我的秉性,既然答应金兰救他兄长,就不愿失信与她。你也知道我不能以权谋私,所以只能这样。我的生死是以后的事,眼下却能保全一条性命,有何不可。我明白妹妹会与我生死与共,可我绝不会连累妹妹。既然妹妹答应进王府,我定会成全你和少瑾的婚事。”
“你,”里面的婉婷沉默了。
少郡又道:“妹妹刚才不是答应了吗,这也是少郡求之不得。”
“我,”婉婷犹豫道:“我是说了,可是,”
凤儿上来禀报,说平辽王已经来府。少郡道:“知道了,你回他,我马上就到。”
寝室里出现一阵响动,大概婉婷起来到了寝室的门口,又停住了,不安的问道:“你,你真叫他来了?”
少郡道:“妹妹别担心,我会办好此事,你要知道,我对你和少瑾有多大的愧疚吗,这是我最大的心愿,你,”
想到姐妹从此不能日夜相伴,她心里一阵难过,可她不能自私的占有下去,便说道:“你等我的消息。”说完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哪里知道她刚走,婉婷就开门冲了出来,只穿了身白色绣花短衣,趿拉着鞋跑下楼梯,在离大厅有三四个台阶时,一脚踩空,竟跌了下来。
少郡听见,吓的忙回身扶起道:“怎么样,摔哪了,快让我看看。”她连头带脚的检查着,心里砰砰直跳。
婉婷刚才是因心急,这一摔蒙了一下,渐渐清醒,说道:“没事,摔了屁股,脚也扭了一下。”
少郡气道:“你这是干嘛,刚才怎么叫你也不开门,我刚走,你倒跑出来了。疯了吗,摔成这样。”
“我不是紧着追你吗,你也干嘛急着要见他?”
少郡不懂:“你,你不是答应了吗?”
婉婷脸一红,顾不得脚疼,扶着少郡的手起来道:“我那是叫你气的。”
外面的丫鬟们听到动静也跑了进来,一个个吓的不行。莺儿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得了,小姐怀着孩子呢,快去禀报老爷找大夫来。”
孩子!少郡心里一动,忙喝住道:“慌什么,我不是大夫吗。先把夫人扶上楼去,再打盆凉水来,不能惊动老爷。”
少郡接过水盆,让他们都出去,然后用面巾沾了水,给婉婷的脚做冷敷,一面道:“为什么又反悔,我可是认真的,这事说了几回了,你不能放弃脱身的机会,让我一辈子欠着你的。”
婉婷疼得呲牙咧嘴,断断续续道:“我就是,就是让你欠我,五年前,你已经欠,欠我一条命,我这条命就缠,缠上你了。” 少郡一边为她按摩,一边道:“胡说八道,放着安稳的日子不去过,死缠烂打的跟着我讨烦,有什么好?”
婉婷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说谎,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我,是为我着想。可我若走了,还算什么好姐妹,我不是重色轻友之人,只是叫你气的才胡说。你走后,这句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少郡眼里泪珠打转,心酸的不行,一把抱住她颤声说道:“妹妹,是我对不起你。”
婉婷也含泪笑道:“是,就是你对不起我,我为你舍了十几年魂牵梦绕的人。我也盼过能陪在他身边,可以后呢?这朝堂各种权势岂能容你单身一辈子,你可不会再遇上一个婉婷了。如今又没了赦免的圣旨,想想我都害怕。从小的姐妹,若看着你身处险境我独自享福,我还算个人吗!放心,我说过要陪你就不会反悔,等多久都行。就是,就是一辈子遂不了这段情分,我也甘心,甘心情愿慢慢忘了他。”
婉婷俏丽的脸上泪水纵情的流着,声音暗哑,却说的坚定不移。
少郡抹抹她脸上的泪,感动、内疚、欣慰、不安,种种感受没有语言可以回她。在她的这颗心面前,任何感激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兰湮推门进来,见此情景,小声道:“小姐,你们没事了,这平辽王可在那儿等着哪,怎么处置?”
婉婷为难道:“倒冤枉他跑了一趟,姐姐看着办吧。”
少郡道:“叫个小厮去传,就说夫人刚刚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让他先回去吧,改日我再见他。”
婉婷道:“我这假的,你也当真弄的人人皆知吗。”
“就要弄的人人皆知才好,你这月的月信是什么时候?”
“过几日就是。”
“正好,过几日你就可以解脱了,趁这次机会我要滴水不漏的让你流了这个孩子,完成我们掩人耳目的计划。只是对不起爷爷了。”
婉婷难过道:“人活一世,若平平静静还好,一旦走上这条异于常人的路,就有诸多无奈。或负恩,或负罪,万难周全。你的家人,我的家人,只能对不住他们了。等消停了此事,我要去庙里上香,捐些香火,赎赎我们的不孝之罪。”
若在往日少郡对她的行为不以为然,可今天,她疼惜的看着婉婷,说道:“以后我陪你去吧。”
子玉本来等了许久就有些不安,如今听了这信儿很是担心,便问情况。小厮哪里能说清楚,自己只好闷闷的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