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后,老鸨兰姑百无聊赖地掸了掸衣裙,草草瞥了公孙洵一眼便就进了阁内。飞仙阁外除了一些想要趁机一睹阿萝芳华的好事之徒外,便就只剩下阿萝与公孙洵一行人。
“公子买下这丫头,可是看中她的容貌想要带回去做侍妾?”阿萝走近公孙洵,虽步履轻盈却不知何由让人无端生出一种威压之感。
公孙洵向后退一步,阿萝便向前逼近一步,两人距离之近足以让公孙洵闻到阿萝身上淡淡的香,那香气不似寻常女子身上的脂粉气,更像是百花香。
“公子躲我做什么?公子难道不知这凉夜城有多少男子想与我这般亲近却不可得?”
公孙洵被揶揄地没有办法,涨红着脸低声道:“姑娘自重!”
“你说什么?”阿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银铃般的笑声透过轻纱传出来,“公子定是未经人事,不然又怎会对青楼的花魁说出‘自重’二字?”
“你……”公孙洵的脸热得发烫,他实在不想再和眼前的这个女子继续纠缠,转身拉过身后的女孩,便自阿萝身边夺路而逃。
阿萝看着公孙洵的背影消失在醉居门前,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公孙洵一行人再次回到醉居,仍旧坐回原来的位置,刚刚被救下的女孩手足无措地站在桌边,双手紧张地揉搓着早已残破的衣角。
“坐吧。”公孙洵抬眼看了看女孩,微微一笑,可那女孩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公孙洵尽量放低声音,他知道这姑娘方才受了惊吓,此时定然还是心有余悸。
“若若身份低贱,怎能与公子同席。”尽管女孩已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她的声音仍是忍不住颤抖,在公孙洵听来便好似要哭了一般。
公孙洵自幼见过的女孩子便只有惜璇和赵嬛,这两人一个嚣张跋扈,一个淡漠如水,任凭哪一个都不是需要格外花费心思的主。虽途中偶遇童颜,可童颜无论是年龄还是心智都远超公孙洵,更是无需其格外关照。
可眼前的女孩则不同,她看起就像一件易碎的瓷器,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其实公孙洵并不知道,飞仙阁之所以愿意出大价钱买下若若除了她惊人的容颜外,她身上这种我见犹怜的破碎感才是兰姑更为看中的。
“你叫若若?很好听的名字,坐下吧,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公孙洵再次开口,可若若依旧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童颜见状忙起身走到若若身边,挽住其手臂带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妹妹别怕,公子是很好的人,我和钧哥都是公子的下人,这不一样与公子同席吗?你看那个小者华,他也是被公子救下的,安心坐着便是。”
若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童颜,她无论是身量还是面容看起来都远小于自己,为何却叫自己妹妹。
公孙洵似是看出若若心中疑虑,便开口道:“童颜年纪比你大,她只是易了容,此处人多眼杂不便与你细讲,待晚些时候好好同你介绍。饿了吧,来,吃吧。”
公孙洵又吩咐小二上了几个小菜和一碗热汤,若若腹中早已饥肠辘辘,眼下惊魂方定,再加上眼前的食物着实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东西,最终终是忍不住端起瓷碗放在嘴边,慢慢吃起来。
公孙洵见若若只是小口小口地吃着碗中的白米饭,便举箸夹了一些鱼肉放在其碗里,这看似寻常的举动对于自幼便被家中嫌弃的若若来说无疑是世间难寻的温暖。
若若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碗里,她轻轻抽噎着,碗中的饭菜也变得模糊不清,可她仍是固执地一口口将那些鱼肉和白饭都塞进嘴里。
公孙洵见状有些不知所措,他转头看向同为女子的童颜,期待她能像方才一样化解尴尬,可童颜却摇摇头,并未言语。
这一餐大家都没再说话,伴随着碗筷碰撞之音的唯有若若隐忍的抽噎声。
若若将碗中饭菜尽数吃了,她缓缓起身走到公孙洵身边,不由分说地双膝跪地,“公子今日救我,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往后若若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若若,公孙洵心中升起一丝悲悯,曾经每当母亲犯了癔症对其打骂冷落时,他都以为这世间最苦之事也不过如此,可自从离开北齐,离开雪苑,一路上的见闻才让他明白,和千万生活在底层的百姓相比,自己的生活又是幸福得多么奢侈。
“快起来。”公孙洵伸手扶起若若,继续说道:“我今日救你并非图你报答,一会我会给你些银钱,你自行离去便是,只是不要再回家了,恐你父亲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本已起身的若若听公孙洵如此说立时又跪了下去,“公子要赶我走?”若若的眼中满是震惊、害怕和无助,看得公孙洵心中不忍。
“我不是赶你走,快起来。”这一次无论公孙洵如何拉,若若都跪在原地不肯起身。
公孙洵无奈叹息一声,“若若,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我此去危险重重,带着你多有不便,我走前定先将你安顿好,可好?”
若若摇摇头,眼神不再闪躲,声音亦不再颤抖,她看向公孙洵坚定地说:“若若不怕危险,若若的命都是公子的,只要公子不赶我走,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你先起来,此时我们再议。”
“不,公子答应我,我再起来。若若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若若眼眶泛红,可这一次她硬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公子,不然就暂且带着她吧,我看这凉夜城乱得很,若真把她一个人留下恐怕会有意外,不说别的,若是让她那个丧尽天良的爹知道恐怕这丫头还是逃不了被抓回去卖人的命运。”
“可是……”公孙洵心中犹豫,他此番来陈国只因想要弄清父亲死因以及母亲与父亲当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公孙洵隐约觉得父亲之死必有隐情,且这其中定然危险重重,否则舅父便不会闪烁其词,不肯如实相告。
可眼前,行了多日还未到陈国京都就接二连三地遇上曾钧、童颜、者华和若若,曾钧和童颜还好说,即便遇到危险,以二人多年闯荡江湖的阅历总不会丢了性命,可者华和若若却是不同,倘若真是因为自己让他们无辜枉送了性命又该如何是好?更何况带着这一行人终归太惹眼了些。
可是童颜之言却又不无道理,若真是将若若一人留在凉夜城,恐也难得善果。公孙洵本想等到纯阳子离开时求其将者华带走,纯阳子是否同意他还不得而知,要是再加上一个若若……公孙洵暗自叹息一声,总不好让真人带个女娃子在身边。
尽管进退两难,可公孙洵还是决定先解决眼下的麻烦,“好吧,我暂且带你一起走,等寻到安全之处我再将你好生安顿,起来吧。”
虽没有得到公孙洵将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许诺,可眼下能跟在他身边已是难得,若若不敢再强求其他,便乖乖道了谢起身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