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完全不用沈宁说的太直接,踏阳也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见识了沈宁的冷硬手段,他如何还能猜不到这个看起来温和,实则狠毒如蛇凶猛如虎的少年心中所想?
沈宁只是告诉他,你去联络其他部族的人马来抵抗我吧,踏阳听到这句话之后似乎就看到了一片血幕笼罩住了长生天。
回到自己的大帐,踏阳坐在毡毯上一言不发。
他的妻子李婉容已经醒了过来,当得知带着大队人马来到黑野人草场的人,居然会是沈宁的时候她也震惊的无以复加。
她知道沈宁在中原打下了一整个郡,已经是名符其实的绿林大豪,所以她瞒着踏阳给沈宁前后写过三封信,希望能得到沈宁在中原的响应。
可惜的是,她没等来沈宁的回信。
如果她知道了那三封信的下场,只怕她会气得诅咒沈宁不得好死吧。
那三封信,被沈宁逼着王崇山擦了屁股。
王崇山问过沈宁,为什么非得用这些纸张来擦屁股,沈宁告诉他,这是一个美女写的亲笔信,用来擦你的屁股恰到好处。
王崇山了然,他在心中猜到这个美女一定是将军得不到的,然后他心生怨恨,用她写的信来擦屁股。
只是王崇山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让我来擦?
她坐在踏阳身边,脸色依然很难看。
苏合格根的死给了她巨大的打击,虽然在往常的时候她对苏合格根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
可是她已经习惯了苏合格根的存在,习惯了那个男人在她身边二十年不离不弃的守护。
在苏合格根死了之后,她才豁然发现,原来苏合格根在她心里竟然是那么重要。
只是她觉悟的晚了一些,挚爱她的人已经先一步踏上了轮回的路。
看着那具尸体的时候,她想起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在南楚皇宫中无忧无虑的生活的时候,他总是抱着一柄刀跟随在自己身后,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
她问一句他才会很无趣的认真回答一句。
他并不幽默,也不会讨女人喜欢,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离开过。
李婉容现在才想明白一件事,原来在南楚皇宫中自己还整天没心没肺玩乐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在南楚,她习惯了踩在他的肩膀去抓挂在假山上的纸鸢。
虽然以他的身手,轻轻一跃就能帮她摘下来,但她偏偏喜欢踩着他坚实的身躯自己去抓,他总是站得很稳。
她习惯了坐在他的怀里骑马,虽然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能独自驾马飞驰,但她觉得靠在他的臂弯里是那么的温暖而踏实。
南楚国破,她一路辗转逃亡塞北。
在没有他在身边的那段日子,她过的凄苦可怜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她到了草原上被踏阳强迫着留下来,她虽然不愿意不任命,可是她却天真的以为,以后踏阳或许会替代他成为自己的守护神。
她努力很努力的将踏阳当做他,可惜的是,踏阳要的是她适应草原生活,而不是改变自己去适应她。
后来,他一路追寻独自一人带着一柄刀找到了她。
那一晚,踏阳醉酒,她和他在草原上尽情的放纵,两具火热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很久很久。
再后来,她有了女儿,可是这个女儿却有着草原人的特征,所以她不喜欢这个女儿,很不喜欢。
她甚至在乌溪其格还裹在襁褓中的时候动过念头溺死这个孩子,因为孩子的身体里流着的不是他的血液。
再后来,他成为了黑野部族的第一勇士,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对他倾心,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在月夜向他倾诉爱慕,只是他依然倔强的冷硬的拒绝了那些女子。
她知道,他这辈子只碰过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踏阳的妻子。
当他得知她已经嫁人的时候,他疯狂的强暴了踏阳的妻子,因为他恨,然后他制造了踏阳妻子坠马身亡的假象,瞒过了所有人,却瞒不过她。
她知道他没碰过秦若薇,因为他对秦若薇有负疚。
所以她很得意很骄傲,在面对秦若薇的时候她总是很自信。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过往,成了追忆。
她醒来后,知道了杀死他的凶手是谁。
可是她竟然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报仇,而是那个叫做沈宁的少年,怎么忽然间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实力,自己是不是有机会抓住这股实力?
薄凉如此,也不知道苏合格根在九泉下会不会长叹一声。
她看着踏阳,看着丈夫紧锁的眉头,想着那个少年的命令,然后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将成为整个黑野部族的首领。
真到了那一天,那么她女儿的东西,她觉得自然便是自己的东西。
整个黑野部族,数十万人,都成为她的力量!
她继而想到,既然沈宁准备让乌溪其格为黑野之主,那么沈宁就不会在草原上久留,既然如此,她还担心什么?
母亲的话,女儿不会不听,女儿也没权利不听,不是这样吗?
她在心中问道,然后她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如果单于你打算那么做的话,应该尽快了”
莫思达看着踏阳阴晴不定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用不了多久,咱们部族的武士被黑刀可汗屠尽的事就会传出去,到时候那些可恶的家伙们就很难再上当了。”
“单于,如果您不愿意去的话,我可以代表咱们浑额部去联络那些人那个黑刀可汗的手段太狠了些,如果咱们不照做的话,只怕真的会被灭族。”
踏阳知道莫思达说的不是危言耸听,沈宁率领十几万部族初到此地,正是要立威的时候,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白天时候,浑额部那数千骑兵就是一个证明,已经臣服的情况下,沈宁依然下令屠尽了骑兵。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
踏阳叹了口气道:“黑刀可汗虽然来势汹汹,可他毕竟只有几万狼骑,他却打算征服整个黑野部族。”
“如果战争拖的时间久了,等到南征大军返回的时候,他见不能取胜带着部族走了,咱们呢?”
他担忧道:“咱们浑额部,将成为所有黑野人的敌人!”
“瞻前顾后!”
李婉容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现在已经臣服于黑刀可汗,咱们浑额部难道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你与其有时间担心以后的事,还不如多想想眼前的事!”
“若不是因为你犹豫不决,苏合格根不会死,那几千部族勇士也不会死,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
“闭嘴!”
踏阳猛的转过头怒斥一声。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李婉容怒目相向。
李婉容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然后回头去看,却没有看到苏合格根站在身后。
她这才恍然,以后他都不会随时出现在自己身边了。
只是这种悲伤的感觉很快就被她压制下去,她挺起胸脯直视着踏阳的眼睛毫不退缩的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单于,正是因为你的犹豫,部族才会面临灾难。”
“如果当初你果决一些,会有如此巨大的损失吗?”
她冷笑道:“部族中所有人都等着你的决定,不管是降还是战他们都听从你的号令。”
“哪怕你选择宁死不屈,几万浑额部的牧民也会跟着你一起赴死!”
“可你到了现在依然还犹豫不定,难道你等着明天一早黑刀可汗再下令砍掉几千人的脑袋你才假惺惺的落泪,然后装出为难的样子去联络其他部族?”
啪!
踏阳狠狠的抽了李婉容一个嘴巴,势大力沉。
这一下打的极为突兀,也极狠辣。
李婉容被打的身子向一侧倒了下去,嘴角立刻就溢出来鲜红鲜红的血,在她白皙的脸上,一个红红的手印清晰可见。
李婉容缓缓的坐直了身子,抹去嘴角的血迹却没有表现出恐惧。
她笑了笑,然后用最轻蔑的语气说道:“单于,您只会对自己的妻子动武吗?”
她慢慢的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如果你把打妻子的勇气用在和黑刀可汗拼命上,那么,你的妻子将会跟着你一起去死。”
踏阳心里一震,看向李婉容背影的视线中带着歉然。
李婉容走进踏阳一直空置的那座帐篷,那是属于乌溪其格的帐篷。
虽然女儿已经离开了几年,但这座帐篷一直没有撤掉。
帐篷中还保持着清洁,还有不少崭新的日用品。
最难得的是,在这帐篷中有一面很大的铜镜,铜镜旁边摆放着不少从中原客商手里买来的胭脂水粉,还有各种漂亮的首饰。
李婉容在铜镜前面坐下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还火辣辣疼着的脸颊,手指触碰在已经肿起来的脸上。
疼的感觉便加重了几分,嘴角上还有一丝没擦净的血,这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变形,但,她的样子看起来依然很美。
她将自己的头发放下来,然后拿起梳子仔仔细细的梳理着乌黑的发丝。
她将发型梳成中原女子的样子,然后在头上插上了一个金簪。
用胭脂将红肿的手印掩饰住,然后擦去嘴角上的血丝。
她的动作轻柔舒缓,打扮的很认真。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胸脯依然坚挺,腰肢依然纤细,虽然在塞北生活了二十几年,但皮肤依然如在江南水乡时候一样的水嫩光滑。
她自信的笑了笑,然后一丝不苟的换上了一件簇新的衣服。
这是一件中原女子的长裙,是踏阳买了准备送给女儿的。
水绿色的裙子腰肢收的很细,这让李婉容看起来年轻了不少,迷人了不少。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帐篷。
她知道,有些事与其靠男人,不如抓在自己手里来的踏实,所以她决定不再去劝说踏阳,而是自己来把握住机会。
或许是很久都没有穿过中原女子的服饰,她自己觉得有些别扭。
她一路走,一路想着自己该如何做,被值夜的狼骑拦住的时候,她抬起头认真的说道:“我是踏阳的妻子,我来求见伟大的黑刀可汗。”
那几个士兵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然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很龌龊的事,于是他们发出一阵尖叫和欢呼,还不忘赞美几句踏阳的慷慨大方。
有人进去通报,不多时回来,告诉李婉容,黑刀可汗就在大帐中等她。
李婉容在走进大帐之前,喃喃的说了一句。
对不起了,我的女儿。
然后她昂起下颌走进大帐,在她进去之后,外面的狼骑已经开始在议论了,伟大的可汗会用一种何等粗暴的手段来征服那个水一样的女人。
而正在他们吐沫横飞却不敢大声的议论的时候,他们却惊讶的看到了可汗征服那个女人用的是什么手段。
才进去没多久的李婉容是飞出来的,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她整个横着飞了出来。
另一边脸上也肿了起来,更红,嘴角上的血更多,甚至牙齿也脱落了一颗。
沈宁缓步走出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李婉容温和的微笑着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进来吗?”
“因为我想打你一个嘴巴,就这么简单。”
说完,沈宁笑了笑,微微侧头问道:“一个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