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十二忽然袭向朵恪,朵恪先是一惊,随之身体微侧,折扇迎上去,击他手腕,那人左手抓向朵恪小腹,朵恪左手成掌,拍向那人手背,那人觉得手背上一痛,心中暗惊这少年不仅身手快,而且劲力也不小。
他手上不停,横腿扫向朵恪下盘,朵恪身后就是桌子,桌子后面就是顾青荷。
他与顾青荷一见如故,本可脚下滑开,躲去一旁,却怕黄十二伤了她,腰身一扭,身体凌空而起,举起折扇,往那人肩上击去。
顾青荷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招式好像在哪里见过。
黄十二觉得肩上一股沉沉的力道袭来,心中暗惊。
朵恪借势飞至他身后,这几下快速致极,他身法又飘逸灵动,顾青荷心中暗暗喝彩。
再看黄十二,虽然身形不是很美,却是招招杀敌,勇若虎豹,拳似流星,掌如疾风。
不过顾青荷还是暗暗道了几声可惜,朵恪有好几处露出很大的破绽,他都没有主动出击,失去了几次好机会。
饶是如此,顾青荷也看得出,朵恪临敌的经验与黄十二相比大大的不如。她见这黄十二武功不凡,又自称十二,暗想莫非他排名十二?再看朵恪已渐落下风。
顾青荷奇怪风铃儿为何不去帮他,她斜眼向风铃儿看去,见她也正在看自己,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原来她是在等自己出手。
顾青荷看了她一眼,整衣坐好,静静地看着在场中博斗的二人,风铃儿见状恨恨地瞪了一眼她。
顾青荷心中暗笑。原来她已看出这黄十二并不想取朵恪性命,否则不会那么多破绽也看不出来,应该只是想看他师承何处。
她果然在黄十二脸上看到了疑惑。
不一会儿,黄十二拳脚收起,立在一旁,抱拳道:“阁下少年英才,在下佩服。”
朵恪见他忽然以礼相待,心下纳闷,也抱拳道:“阁下客气了,多谢手下留情。”
黄十二道:“在下见公子谈吐不凡,气质高雅,欲与公子交个朋友。”
朵恪虽知他方才有心相让,仍有些不悦,说道:“交朋友是这样的吗?全是杀招。”
黄十二笑道:“公子一招便将我这位兄弟制服,又让他三人中毒而不自知,想必身怀绝技,在下只能出尽全力。”
“中毒?”朵恪惊道。
黄十二道:“看来公子不知情。”
朵恪向那三人望去,见他三人脸颊上隐隐有暗灰色,于是转头看向风铃儿。
风铃儿咯咯一笑,“是我干的。怎么了?他们如此无礼,大街上公然强抢民女,本姑娘侠肝义胆,只是小惩大戒而已。”
黄十二抱拳道:“原来是这位女侠所为,不知女侠怎么称呼?”
“哼,我才不想和你生幽泉的人交朋友呢。我也不是什么女侠,你也不用跟我套近乎。”
生幽泉在江湖上,不仅势力庞大,而且据说还有朝堂中人为依仗,很多人怕还来不及,竟有人敢如此轻视。
黄十二愣了一愣,说道:“在下不强人所难,只希望女侠能将解药交出来。”
风铃儿轻轻一笑,坐了下来,悠闲地喝着茶。
黄十二走上前一步,正要说话,瞥见她身旁的顾青荷,身形停住了。
他与朵恪激斗时,便已注意到了桌子之后这个头戴黑纱之人,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全身都笼罩在她的目光之下,无处躲藏,内心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斗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她全无杀气,可那种压迫感却越愈来愈烈,不由得胆战心惊,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便罢了手。
朵恪道:“师姐,你将解药给他们吧。他们虽坏,罪不至死。”
风铃儿道:“放心,那毒不致死,也就是让他们的脸烂一烂,从此以后不敢再见人而已。”
那三人闻之变色,可又不敢发作。
黄十二道:“这位姑娘,我想这当下必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问问他们三人干了什么。若不是我这位好心的师弟,只怕又有一位好姑娘遭殃了。”
黄十二脸色陡变,看向那三人。
那三人扑通,扑通,扑通跪倒在地,其中一人哀求道:“大哥,绝不是这么回事。那女子的父亲好赌成性,屡次要将她卖给妓院,都是我等拦了下来。他那父亲见如此,竟与妓院老板勾结,又要卖女儿,等着我等拿钱阻拦,坐收钱财,五五分账。我们知道了真相,气不过,便定要拦她们去对质,却没料到碰到这位公子。”
朵恪惊呆了,说道:“天下还有这样的事?”
那人道:“可不是?公子不信,可以去那条街上打听打听。”
“天下还有这样的父亲?”朵恪实在不敢相信。
这句话戳到了顾青荷的伤心处,她想到了顾德,不禁幽幽叹了口气,不过她又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是以性命保护自己,心中又开始柔软起来。
黄十二道:“既然如此,为何当时不解释清楚?”
那人道:“公子不由分说的便道我们强抢民女,我们又憋了一肚子气,又恼他书呆子多管闲事,这,这才打了起来。”
朵恪脸一红,风铃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瞧瞧,都道你是书呆子。”
风铃儿又对那几人道:“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们以后帮人可要看清楚了。”
那人道:“那姑娘的父亲坏,可女儿却不坏,我们也是不忍心。”
“你既如此热心帮忙,为何不干脆娶了人家?”风铃儿道。
那人脸一红,低下头不作声了。
风铃儿本无心之言,见那人这神态忸怩,明白了一二,呸了一声,嘟囔道:“又是一根木头。”说着将一个药瓶丢给那人。
“涂在脸上吧,这几日脸上见不得风,见不得水。”
那几人再三道谢。
风铃儿又道:“喜欢人家,就娶了人家呗,婆婆妈妈的,真是够够的。”
那人又脸一红。
黄十二道:“多谢姑娘解药。误会一场,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请各位光临仇水寨?聊表地主之宜。”
风铃儿道:“我对你生幽泉可不感兴趣。”
黄十二道:“姑娘对生幽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倒是没有,就是不喜欢。”
顾青荷对生幽泉也是深恶痛绝,听到这几句话对风铃儿的印象便好了几分。
黄十二见朵恪在一旁也颇有不愿之意,他又看了一眼隐在暗处的顾青荷,说道:“既如此,在下也不勉强。他日有缘再相逢,就此告辞。”说罢便离开了客栈,那一行人也随着去了。
风铃儿嘟囔道:“真扫兴,遇上生幽泉的人。”
顾青荷道:“你好像很不喜欢生幽泉的人?”
“是啊。”
“为何?”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风铃儿忽然脸一红,又道,“他不喜欢我便不喜欢。”说着又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憨之态。
顾青荷不禁摇摇头。
风铃儿脸色一变,说道:“你摇头做什么?怎么?你也觉我不该喜欢他?”
顾青荷道:“你爱喜欢谁便喜欢谁,与我何干。”
风铃儿眼睛一红,说道:“可他们都说我不能喜欢他,说他是我师父。我早不认他做我师父了。”
顾青荷见她神情,对她的最后一点讨厌也渐渐消失,说道:“你要喜欢他便喜欢他,与别人何干。只要他喜欢你,是不是你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风铃儿忽然跳起来,抓着顾青荷的手,后者吃了一惊。
只见风儿眼眶红红的,说道:“你,你……英姐姐,你是第一个说这样的话的人。”说着竟一下扑入顾青荷怀中。
顾青荷忙避开,风铃儿扑了个空。
“有话说话。”顾青荷道。
风铃儿抹着眼泪说道:“英姐姐,我太开心了。谢谢你。”
朵恪道:“师姐,你别闹了,师父不喜欢你。他心中只有师娘。”
“师娘早已不在人世。再喜欢又有什么用?”
顾青荷这才渐渐明白始末。她情海颠簸,对情之一字已心灰意冷,深觉这一字与自己无缘也无关,顿时兴味索然,站起身道:“天色已晚,我就不陪二位了。”
朵恪道:“英姐姐,明日我就要回去了,你若无事,与我一起回花落城,我带你去花落城到处看一看,走一走,如何?”
朵恪见顾青荷不说话,又道:“七日后便是花神节。你不想去吗?”
顾青荷道:“到时我去花落城找你们。”
风铃儿道:“英姐姐,你要和我们告别吗?”
她一直痴恋师父,可是没有一个人支持,今日唯有顾青荷的言语戳到自己心窝,不觉将她当作知音了,言语间竟有不舍。
顾青荷不想与人为伴,又知道风铃儿武功不弱,又诡计多端,有她在,朵恪也必无危险,鸡鸣镇过去几十里,便是南姜镜内,想必他的安全无碍,便道:“你们先去吧,我过几日再去寻你们。”
她见风铃儿眼睛还红红的,说道:“你喜欢他便和他说清楚,像你这么痴情又敢爱敢恨的女子,世间少有,你喜欢他,是他的福气。他会懂的。”
风铃儿听罢大喜,如若不是顾青荷人已上楼,她必定要好好抱抱她,将她认作自己的亲姐姐。
朵恪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