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分析过后，丁贵颇觉欣慰。
本来嘛，既然是要追踪，当然得将一切可能排除，虽然可能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但总得先说服自己不是。
离了该处气息，便继续向北。
或许是运气不错，又或许是必然结果，很快便嗅到第二处恶臭气息。
仍是熟悉的气息，属于褐袍老头。
当然，这可不是说一路所探，仅此一种气息。
事实上，丁贵如此兴趣盎然，不急不徐，正是因为气息不绝，鼻子都难得闲下来，他也起了研习之心。
原来，嗅觉有所提升后，一下子就像闯入了一个全新世界。这些，自然是两颗提息丸的功劳。
原本颇显单一的冥地，现在却能嗅到丰富的气息！如脚下的地面，身边的树林，便有颇多复杂气息涌现。比如，多出了包含着清冷，腥臭，湿粘，腐败，辛辣，阴郁，芳香，还有生机一般的气息，实在既多且杂。当然，这些全是自己的主观描述，各人见解不同，只须一一记在心中便是。
响石谷地洞里，其实，也没漏过感知，只是没有收获。里面果然毫无变化，自己离去后，不像有人闯入的样子。鲜衣老头的头颅，仍在那间房内，但其已露出小半头骨，应当很快便会消散。而且，其破开的颅内，又有一窝吸魂虱滋生。想必，正是它们加剧了头颅的消散。
没有理会它们，意念小手便继续感知。
来此，自然是为了顺便探查一下钱子林的气息。
结果，在包裹黯然销魂散的黄纸上，及那块砸向自己脑袋的小石块上，也没有留下任何魂息，连郭青山的气息也没有。看来，是时间太久之故。而且，纸张和石头既光突又平整，并不利于存留魂息，又岂能留得下。反倒是石头上稍有一丝熟悉的气息，那必属于自己，却是血迹消散后的残余魂息。
第二处恶臭气息，是在响石谷北面的一块碎石坡感受到。
碎石坡离洞府已有十多里，也是见此处可能便于歇脚，才特意加强了意念小手的感知力度。
果然便有了收获。
试想，一个身受重伤或神魂不济的老头，靠驭气飞行，能飞多远？
他必得频繁歇脚。
之前以为追踪无法，那是难辨魂息，现在稍具“通灵鼻”之能，自然不一样。
而意念巨网行经此地时，只过了一遍，便捕捉到此气息。
……
不得不提一点，为什么是意念巨网感知，而不是鼻子吸嗅出来呢？
这是通过实践之后，得出的方法。
毕竟，单靠鼻子一一吸嗅，对于鲜活的生魂并不难，但对于死物上的残留气息，可就太难了。若对于没有法术的普通鬼将，想来更会一筹莫展。
其实，这很好理解——鼻子的嗅觉及感知能力增强，便意味着意念小手的感知能力增强。
因为魂识五感，一直便依赖于肢体五感。从实际出发，可以感受得到，两种感知方法虽在感知手段上不同，就类似近距离、小范围吸嗅气味与远距离、大面积捕获气息的差别。不过，现在鼻子吸嗅却不仅限于气味，一些气息也不在话下了……但是，无论是吸嗅还是捕获手段，它们在气味、气息的辨别、判断与处理上，却是共通的，都离不开特定的脑洞区域。
这可不是乱说，自己便能内视到，鼻子的一切感知过程，皆通往脑洞虚暗，事实上，与意念小手直接通住脑洞虚暗，异曲同工。
可见，意念小手可以理解成一个大号的鼻子，感知范围要广，感知种类要多，完全可以替代鼻子。
……
碎石坡的气息，既坚定了查探方法可行，又证实了褐袍老头在此歇过脚。
再从其三次逗留之地来分析，那便有点简单了。
方向——向北。
歇脚间距——不过十五六里。
还有一点同样重要，老头似与自己相当，可能比较喜欢寻找林荫边的草地或开阔的碎石坡歇脚！
下一瞬，丁贵再次飞起，速度倒不快，尽量让意念小手感知得更仔细。
待来到预想之地时，是一片稀疏的矮树林，果然又有了熟悉的恶臭气息。
于是再追下去，这回却来到一片绵延的密林，遮天蔽日，难见敞亮所在。而意念巨网，哪怕将小范围内的树梢树杈都感知了一遍，仍没有发现熟悉气息。只好一边飞行一边查探下去，就这样飞过了四次十五六里，除了发现几个不相干的小鬼藏身林间，仍是密林阵阵。
如此高密度、大范围地连续查探，实在疲累，只好随意歇到一处树冠上。
心中却知，再不发现点踪迹，便意味着再难找到老头。
也是，只想到鼻子灵敏增强，却不曾想过增强程度对于冥地的空旷而言，完全不值一提。
一旦断了线索，就完全是大海捞针了。
但是，也不对，如果仅此方法，陶文奕又如何敢夸口——能追踪到老头，自有手段呢？
莫非，他当真另有手段？
要说还有手段，也只能在五感——形、声、闻、味、触上作文章吧。
可是，哪怕在尘世，闻嗅便是追踪的最主要手段。
除此之外，还能借助什么？
现在全靠飞行，对方的触觉痕迹不用过多指望，而自己的触觉等于空谈，也无法想象如何实现。
那么，敞开了想，总不能时光倒流，或原地留影，得获其形、其声、其味吧？
或许，那些仙人有此仙术，但自己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姓陶的能借助的，只能是……外物。
对啊，比如法器之属！
唉，可惜。
也是不想过分得罪陶文奕，才对其从轻发落……若早早对其搜身，未必没有收获，若得些法器……那把剃骨刀，其实便很不错……
歇了片刻，丁贵便继续北往。
又连续探了十来处，颇觉无望，而眼前仍是密林连绵，不见尽头。
片刻后，立在半空，终于徘徊不定。
好吧，必须得承认，老头的踪迹已断！
那么，该考虑一下后果了。
他瞬息便落到地面，觑到半截枯木，随即坐下。
所失去的四种法术，其实自己均看过多遍，但无奈资质普通，并没记下多少。
蓄炁术，得自项坚，算是交换而来。当时也只想作研习之用，所以，失就失了，并无太多不舍。若褐袍老头及其他鬼物要修炼，也无惧，顶多，对项兄有愧。而且，在冥地，也几乎无人可能炼成。
煞体诀，同样得自项坚，据说修到极致，可以炼成什么万韧法体，甚至能抗下天雷。但需要刀老虎身上相仿的精石辅助修炼，有此要求，明显在冥地少有鬼物能办到，必难修炼。而自己对仙阳都不甚在意，一个……上好的炼体之术……唉，忍痛割爱而已！失就失了吧！同样，顶多对项兄有愧。
吞魂夺魄术，原本和抄本，均被劫。它虽然并不牵扯誓言，但却关系一个重托。现在转手褐袍老头，哪怕万一在姓钱的手中，也不算违背诚诺。毕竟，不是兽人鬼所得。只是其后果异常可怕，害及无辜，而且……仍愧对项兄啊。
至于淬体秘术——铁骨铜躯之术，得自于休五，是兽人鬼之术。本无可厚非，不研习便罢。但得此术时，曾对休五发过誓言，这就很严重了。雷誓啊，自己能抗下么？但，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是，此术是被钱、郭两鬼强行劫去，并非自己主观意愿。如此违誓，雷罚会“通融”吗？心中感觉，应该无妨，否则，时隔一个多月，为何还不见天雷降临？
一时心中愧疚、低沉，再看着手中被毁掉的香囊，才颇感欣慰。
其他小失物，也就黄引和纸戳两样。
若有下落，追踪一番无妨，现在么，它们已完全可有可无，不值惦记。
倒是自己发下的屈辱之誓，不好交代，但真要降下雷罚，躲进红色世界中避一次就是。
所以，一番思量，自己呕心沥血追踪之举，并不值得体谅。还不如早日回到平断山城，促进梦幻双灵汇合，更令人惦记，也更有意义。
再不行，原地修炼也不错，总比现在像无头苍蝇要好。
或许，还真能再开出几个魄球呢。
可是，自己来此，是有目的的。
目的，当是……为了月儿吧？
可月儿呢？
为何想不到月儿去了哪里？
那得自问，为何会传送到这么远的地方？
虽不知现在在哪个郡，之前所在却是扇梧郡，必定远离江郡！
要不，回到团扇传送堡，再找找看，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未必！
自己什么事都藏在心中，自己记不住的事，怎么可能有他人知晓！
那……韩琦，会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他又没有夺舍成功！
可是，他却可能是令自己脑洞大乱，记忆出错的罪魁祸首！
因为，只有他在自己脑洞中连唤四灵，横冲直撞！
所以，是他，一定是他搅乱了自己的记忆，从而淡忘了月儿下落。
否则，陶文奕信誓旦旦认定，他丁贵便是韩琦，就太说不过去。
须知自己施法，怎么会留下韩琦气息呢？
下一瞬，碎心粉，便被全部调出掌心，托于胸前。
眼中无物，感知中却清清楚楚呈现一小撮灰色粉末。
想来也怪，若碎心粉中有韩琦的魂息，自己为何感觉不到。
之前感觉不到，那怪鼻子不灵，还情有可缘。
但现在，连服两颗提息丸，对气息的感知，早已不同，不该如此。
可意念小手仍是如此——颠三倒四的一粒粒筛查，根本没有发觉任何魂息。
要不，用鼻子一试？
说笑吧，意念小手都无法感知到，鼻子又怎能有感？
咦，别说，似乎有点异味！
碎心粉仍托在胸前，但丁贵忽地嗅到一丝阴冷又滂臭的复杂气息。
他连忙低头近贴掌心，凝神摒息后，再一深吸。
霎时，一股以滂臭为主的气息扑鼻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