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了看牌位，想了很久，才说道：“应该是有的吧，我每年来这里收祭祀供品，没发现哪个牌位前面是空着的啊。”
供品放错地方这种事情，一般是不会发生的，就算偶尔发生，一年两年有人放错还能理解，总不能十多年的时间，年年都放错吧？
“那你们这里有没有监控什么的？是不是还有保留下来的以前的视频？”
女人后退了一步，神情怪异地看着邹芳冰，哂笑道：“看你这小娘说的，我们这里是灵塔，供奉的是牌位，又不是宝贝，谁还能来这里偷灵牌不成？再说了，偷回去干啥啊？要当祖宗供起来的话，那光明正大请回去不是更好？”
是啊，装监控一般都是为了防盗防闹事。这灵塔里有什么可偷的？偷供品还是骨灰盒？至于闹事，来灵塔闹事，这是要跟鬼打架吗？
邹芳冰苦笑了：“那你们这灵塔都什么时候开放的啊？是不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开放啊？来拜祭的人多不多啊？是不是一般家属都会来啊？”
邹芳冰边说便算了一下，要是初一十五也有人来的话，现在离六月十五也没几天了，她大不了在宁安市多待几天，到时候来这里等着，看看到底谁在祭祀自己。
“我们倒是初一十五都开放的，不过来的人很少。现在大家都忙，谁家能天天惦记着死人啊？”中年女人哂笑了一下，“只有正月初一和清明那几天，来的人最多。一般有牌位在这里的，都会来。”
邹芳冰顿时泄了气，现在才七月份，离春节还有大半年的时间，难道她要再等上大半年，才能找到那个每年来祭祀自己的人？会是谁呢？暗恋自己的高中同学？毕竟大学同学大多数是外地的，就算暗恋，也没有谁这么闲的，每年正月清明来一次吧？
女人见邹芳冰不再说话，朝她点点头出去了。邹芳冰的目光又落在了牌位上，如果是暗恋自己的人，牌位上的花不应该是玫瑰吗？或者勿忘我、桔梗也勉强能行，哪怕放上一束薰衣草，也应该比康乃馨更合适吧？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花，康乃馨一般是送长辈的啊，譬如明冉就提起过，他们每年教师节都会送康乃馨给老师，所以来祭祀自己的……不，不是，也许祭祀的是崔雪容，而不是自己。可是又有谁会将崔雪容误认为是自己呢？除了那个凶手韩国彬，她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邹芳冰愈加好奇那个人了，她开始环视四周。灵塔的入口处倒是有一个监控，可是用处不大。总不能一一走访那些家属，然后去跟牌位对应吧？这是有多吃饱了撑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啊。她要是敢提出来，不用别人，邱智灏就能把她鄙视死了。
正当邹芳冰一筹莫展的时候，唐素梅领着一个穿着土黄色僧衣的男子进来，然后一指邹芳冰的牌位，说道：“师傅，就是这个。我原来以为是我女儿，谁知道现在查出来了，过世的不是我女儿，而是我女儿的一个同学。所以您看能不能帮我们把名字给改过来啊？”
男子看向邹芳冰，笑容可掬：“能看一下施主的身份证吗？”
邹芳冰怔住了，真是的，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她现在拿的依然是柳可青的身份证，并没有改成邹芳冰的。而且邹芳冰不仅是家属楼案件的死者，还曾被法院公告过死亡，这要恢复身份，手续还是有点繁琐的。
因此她尴尬地笑笑：“师傅，我因为曾经被误当成是过世的受害者，所以被注销了户口。要恢复的话，派出所还得审核，所以现在没有身份证。您看能不能用其他的证明来代替？譬如让派出所或者社区出一个证明？”
“那也行，你让派出所会给你出一个户籍证明，到时候你拿了证明过来，我们就给你改了。”男子很好说话，还关切地问道，“那改了名字的牌位，你们是自己去做呢，还是委托我们这里给你们做？”
“一客不烦二主，自然是请师傅这里做了。”邹芳冰也客客气气的，“到时候我拿了身份证明，顺便将亡者的姓名也拿过来，您看可以吗？”
男子笑着答应了，唐素梅却有些不高兴了：“师傅，虽然今天不能把名字改了，可是我女儿还好端端的活着，这排位上写着她的名字也不吉利吧？要不我们把这个排位带回去吧，等拿到了证明，你们再做了新的牌位放上去行不行？”
“活人的名字刻在牌位上的也不是没有，这没啥吉利不吉利的。”男人温和地解释着，“你看那些蒙着红纸的，上面写的就是活人的名字。要不我也给你们的牌位蒙一块红纸吧，不然你拿个牌位回家，放哪儿呢？”
“那以后换下来的牌位你们放哪儿呢？”邱智灏不由得好奇问了一句。
“换下来就烧了，但是现在你们没有任何证明，我也不能让你们就这么把牌位给烧了，是不是啊？”男人笑着解释。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终于同意了男人的提议，先将牌位用红纸蒙起来，等拿到了证明就做新的牌位，然后再将旧的牌位烧了。
但唐素梅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她一刻钟都不愿意让女儿的名字留在牌位上面。无奈，邹芳冰想了想，提议道：“师傅，能不能在红纸上写上亡者的名字，先贴在那上面啊？”
男子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行。”说着，便让人去拿了红纸过来，写上崔雪容的名字，覆在了牌位上面。
看着男人龙飞凤舞的毛笔字，邹芳冰还叹息着这年头守个灵塔的都这么有才艺了，然后亲手将红纸覆上了牌位，突然问道：“师傅，你就不怕我们骗了你？”
唐素梅正要嗔着她乱说话，只见写好了名字的男子抬头，微微一笑：“骗我，那是你自己的孽障，要你自己来还的，跟我并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怕呢？”
邹芳冰肃容，沉默了一下，才指着牌位问道：“师傅，这个牌位上一直都放着康乃馨吗？我记得康乃馨是送给长辈的，难道说，来拜祭这个牌位的，是个年轻人？可我明明记得我这个同学，早就跟家里断了联系了，也没有结婚生子，哪会有晚辈呢？”
“那也难说，人皆有缘，花草鸟兽也一样。或者是亡者生前喜欢的，家属就拿来了放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男人依然云淡风轻。
“一次二次是随手放着，一直都是这种花也是随便放的吗？”邹芳冰不相信，连姓名都不清楚的人，还能年年来祭祀，想来关系不一般，怎么可能随便找一种花放着呢？
“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是，忘了，或者是习惯成自然了。”男人淡声说道，“现在大家过日子都不容易的，能一年来一次看望一下过世的人，已经很难得了。所以这种细枝末节，不记得也正常。”说着，男人收拾了笔墨，走出了灵室。
虽然男子说的是事实，确实在这个网上祭祀流行的年代，能亲自过来拜祭已经是不容易了。但这样不是更加说明了，这个花不会是随意放的？因此邹芳冰站在牌位前面，双手合十拜了一下，喃喃说道：“虽然我已经忘记了你是谁，但是你因为来找我而遇到不测，我就一定要查明真相。还你一个明明白白，也给我自己一个清清楚楚。”
邱智灏靠近邹芳冰，悄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邹芳冰指着康乃馨说道：“我记得，黄色康乃馨，是送给母亲的。”
“母亲？”邱智灏一怔，随即说道，“这不奇怪啊，莫队不是说了，当初法医检查出来的，崔雪容是有过生育史的。”
“所以……一直在祭祀她的那个人，是她的孩子？”邹芳冰有些意外邱智灏的思路。
“我回去跟莫队联系一下这件事，如果来祭祀的人真的是她的孩子，这也许就是揭开谜团的切入点。”邱智灏说着，拿出手机，拍下了灵位。
然后拨出电话，和莫绍彬说了自己在这边的一些发现，并且将众人的推测也都告诉了莫绍彬。和莫绍彬联系完，邱智灏收起手机，有些沉默。
一行人离开了灵塔，默默地往回走。就在走到车子边的时候，邱智灏突然问邹芳冰：“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去江南大学请假的哥哥，其实不是给你请假，而是给崔雪容请的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