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舟不是第一次进入拓沧山脉内围,只不过上次来是在百年前,身边有容凉和另一个人陪她去看樊横被封印于此,而且这条山脉裂缝当时还没有这么重的魔气。
她走在最前方,左边是锁雨楼右边是余摇,后面跟着近百名苍穹门精英弟子。
尽量存在感很低的跟随他们探查封印,斩杀妖兽时也是中规中矩,没出什么意外。
他们停在一处有湖泊的地方休息片刻,那些受伤的弟子正在被医修治疗。
白宸舟听从锁雨楼安排,大家散开时也只跟身后的人对视一眼,是个皮肤偏黑的姑娘,脸型倒是标准的瓜子脸,美白再修修眉型应该挺漂亮的。
但也只是这么想了想。
纵使徐锐新心悦漆姬帆很不喜欢白宸舟,也忍不住盯着她露出一小节雪白后颈看了许久,明明是严严实实的衣服却被她穿出了一股不正经的风流,而且还挑不出错……她脸颊有些发热。
被抓到眼神时陡然心慌,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心思搭理自己。
“……”
天色阴沉起来开始下大雨,见没人去管白宸舟率先受不了在头顶设了一道大大的水障,有人诧异抬头认真地看了她几眼,却无一人前来感谢,好似接受这份善意心安理得。
看来人缘是真不怎么好唉。
她搭了个简易吊床就躺上去,也没闭眼假寐,只是看着天空愣神。
周围灵力波动多了道隔音的禁制,对她来说最是熟悉的气息再次出现。
樊横的声音响起:“本来今天会再出些乱子,但是因为你这些都已经撤掉,下雨是为了灭火,不要太往中央区域和林子多的地方去。”
白宸舟沉默了会儿,说道:“你还有多久能从地底下出来?我还能活多久。”
“没几天了,我是说离我复活的时间大概就在这几天。”
樊横声线微沉:“容凉被你安排去救漆姬帆,他问灵得到了让你存活的方法,其实这段时间不应该让他离开你。”
白宸舟看着天空平静说道:“你吸食我的恨意生长,而我现在最大的恨意来源于他。”
痛苦来源于爱,而无爱者自由。
我爱着你则无法做到这一点。
也许会渐渐消弭,把情感转移到别人身上。
樊横说道:“你也明白吃这种事要早作安排,可惜你只恨他一个人,因为你只爱他一个。厉鬼会吞噬力量弱小的残魂,就算是魔尊化成鬼吃的都是通灵体质修士的恨意与绝望,你们修行者也会吃,甚至是吃人,真的吃假的吃,以另外一种不那么粗鲁的方式在品鉴着食物。”
吞噬心魔崭新的它并不想夺取本体的力量,它只要吸食各种绝望痛苦的情绪,制造出她更多的私心和欲望。
爱?想爱便爱了,更多的爱才有更多的恨意,所以——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然后再恨死他,那么这道樊横的化身就会慢慢拥有足够的恨意力量破开封印回到原来的身体。
樊横说道:“如果没有我的救助你早已死了无数次,但我也明白,你依然会质疑经历在你身上的苦难是不是我安排的。”
多疑且善变,就像伺机而动的蛇,养不熟的小畜生,以至于他无论做什么,明明白白告诉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十几年的相处她的真心只有在将要销毁他化身的那一刻动过恻隐之心。
选择用了利益做借口自欺欺人,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有心机也玩不过大人。
白宸舟明白他的意思:“那你的答案是什么?会告诉我真话,还是说我活该,他们就是有如此倒霉的命运?吐真丸这种东西我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塞进你的肚子里。”
樊横认真说道:“漆姬帆的事我有参与包庇,洛怜辞和洛吟客的成王败寇实际上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命运,至于闫隼,我不确定。”
又沉默了一会,白宸舟闭上眼睛:“其实我想过反抗的,什么方式都想过,做不做得到令说。”
她睁开眼:“可是,就连苍穹门师祖和我师尊都是你安排的棋子,我就不太想查下去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合谋什么,我能看到的东西就这么多,预言我会死也许就真的会死,连你也没办法不是么。”
不然也不会在百年前做这么多准备,现在还整出一堆幺蛾子。
白宸舟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不去管,是为了自己,不为樊横,也不为苍生。
若值得做了又何妨,可偏偏了解的越多越觉得都不值得。
一场场荒唐与闹剧,善与恶边缘游走的人越来越多,魔与道的界限已经不再清晰。
“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樊横严肃的语气渐变得轻柔起来,“太矫情就会伤人伤己令人厌烦,谁会忍心不在意你呢?”
白宸舟没有说话。
阴沉的天色放晴,水障被撤掉后阳光从层层的乌云中洒落,整个世界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手握成拳挡住眼前的阳光,慢慢松开……万物都有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她利索的从吊床上翻跃到地面,明亮而耀眼的光集中在白宸舟身上,红色更显白,垂眸的样子很无害,简单的动作看起来既傲慢又恣意,除了灿烂明媚还有一种令人堕入地狱的张力。
锁雨楼目光发愣盯着她看,白宸舟问道:“怎么了?”
他移开视线,整个人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正在这时生死瞬间的直觉告诉她,有危险出现在身后,浮光剑握在手中蓦地冲后方斩去,有一道攻击更快的符纸打死了即将靠近的毒蛇。
虽然不是白宸舟自己处理,但浮光剑一击的力量庞大,生生斩断了一棵树,以及将死透了的毒蛇切割成两半,软趴趴倒在地上,甚至回光返照的扭曲了一下,立刻就静止不动了。
本来一切安稳如常。
就快打道回府。
跟昨夜的惨烈程度相比,他们任务完成顺利的不可思议,随着夕阳西下,白宸舟觉得很快就可以摆脱这份责任。
忽然间愉悦外加感慨沉默的心情却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给打破了,看外表已经人至老年,实际上自然还要更老一些。
“反应很快嘛,你很喜欢她对不对。”
白宸舟眉心轻轻皱起,质问樊横:这就是你的都撤掉?
樊横回道:“他可能是自己不想活了。”
白宸舟很不解,但也不再询问。
也许这位相貌甚是堪忧的老者还是魔界蛮有名气的家伙,但今天他要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