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山林日渐熟悉,安恒度过了一段称得上安宁的时光。
干旱仍在持续,高温迫使食草动物向山林中迁徙,跟随它们而来的猎食者也越来越多。
带崽的母虎脾气很火爆,时不时就要与到入侵者大打出手。得益于它的庇护,苟在山洞的安恒养好了身体,权衡了许久,决定向山林深处探索。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早晨,安恒再一次收拾起了行囊。他已逐渐习惯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这一次就从容了许多。
安恒背上是柔韧的藤条编织成的小背囊,装着用兽皮包裹着的零碎的工具和存粮,腰上还缠着两三圈草绳。编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这些东西就花了安恒近一个月的时间。
用手掌接住第一滴雨滴,安恒起身离开了栖身的山洞。
雨水会遮盖安恒身上的味道,也会减弱猎食者的感知,先雷后雨是小雨,也不必担心影响行路。
只要有水源,安恒就不拘泥在山林中,他一路走走停停,见识越来越广博,生存能力也越来越高。
西南有座高山,云雾笼罩着它的顶部,肉眼看不清上面的状况,路途遥远,食水不能保障,只能留待日后去探索了。
以这片山林为中心,北面少林木,多草原,受干旱的影响也更严重;东南方向多丘陵,这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安恒偶遇过几个迁徙的部落,荒野上的语言似乎是相通的,安恒听出他们的情况不好,但仍不愿抛弃队伍中的老人和孩子。
安恒为之动容,却也无能为力。他没有惊动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天气越来越热,渴死的动物也越来越多,安恒不得不停止了旅途,返回到最适合生活的地方等待降雨。
再不下雨,迁徙也没用了。
兜兜转转,安恒竟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从山洞出发,又住回了山洞。
与十几个月前相比,山洞的空间逼仄了许多,安恒蜷缩在里面睡了一觉,又在外面吃饱喝足,反正无事可做,索性在洞壁上刻上了他已知的地形图。
比较下来,这里确实称得上是世外桃源,虽然路途陡峭难走,但林木高大水源充足,比较起来,生存资源的竞争还算不上激烈。
刻着刻着,光线越来越暗,安恒探头一看,嚯,黑云压城了。
这绝对是一场及时雨,流浪惯了的安恒没有屯食物的习惯,欣喜地听了会儿雨,才想起来没有着落的下顿饭。
等到天黑就更看不清楚路了。
雨越下越大,安恒攒够了吃的,带着小背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眯着眼透过白茫茫的雨幕辨认方向。
周围几乎只有雨打山林的声音,往日最吵闹的雀鸟也出奇的安静。所以,当听到尖锐的哨声和虎啸声时,正费力地扒开灌木的安恒呆住了。
他挣扎了一下,发觉自己被死死卡住了。
安恒:······
他不得不褪下背篓,先把自己挤过去,再反手抱出背囊。
前方的雨幕中有嘈杂的人声隐隐传来,安恒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他将耳朵贴在地上,大略判断了下方向,悄悄避开了人群。只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得不绕路回家了。
雨声渐歇,天色也慢慢黯淡下来,雷声已止住了,安恒没有大雨行路的经验,不负众望地迷了路,只能就地找了棵枝繁叶茂的树木将就一晚。
费劲巴拉爬到了树冠,安恒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离南边的悬崖只有一两百米的距离。
还好还好,没有失足掉下去。
安恒安慰着自己,把自己绑在粗壮的枝干上,又从背篓里巴拉出了一小块干硬的肉干,塞进嘴里慢慢磨着吃。
这是攒了好久的零食来着。
坐的高,听的远。一声虎啸破开雨幕,传到了安恒的耳朵里。
正在发呆的安恒猛地惊了一下,手一抖,吃剩的肉干就脱手掉了下去。
安恒心疼地往下瞅了一眼,也没看出它掉到了哪里,一时间也顾不上这个了,他侧着耳朵,听着一声接一声的虎啸,敏锐地辨别出其中夹杂着的哨声。
围猎?
安恒原来所在的部落并没有这样的实力,那就是陌生的部落了。
想到来时碰到的那群人,安恒的眉头皱的很紧。
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动物毕竟猎手都很少玩弄猎物。
借助黄昏的余光,安恒确认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虎啸也变了一个声调,像是在悲泣。
为了不暴露行踪,一时也不能下去生火了,可安恒身上的兽皮都湿透了,山林的昼夜温差很大,不能穿着这样的兽皮过夜。
他咬着牙下了树,干脆向悬崖边靠近。这个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安恒还算熟悉那里的地形,至少,藏身是没有问题的。
*
“西尼尔,让那个小崽子跑了。”
西尼尔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确认安全之后,神色才缓和了些:“乔,没关系,它没什么威胁。”
乔沉稳地点了点头
此时一个年轻人凑过来,兴奋地道:“西尼尔,那我们可以就地休息了吧,兄弟们都累一天了,差不多也该剥兽皮了!”
乔看了他一眼:“你那么激动干嘛?兽皮也不会是你的,西尼尔才是这次捕猎贡献最大的人。”
马修憨憨地挠着脑袋:“我不是想学学怎么弄兽皮嘛。”
西尼尔点了点头:“休息吧。”
马修欢呼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西尼尔。
西尼尔看着被捆了个结实的母兽,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举起了石头。
乔见状,出手拦了一下:“西尼尔,你这次完全可以剥出完整的皮子,别砸了。”
西尼尔摇了摇头,还是砸了下去。
周围嘘声一片。
要剥出完整的虎皮,就得割喉放血,看着它痛苦不堪地慢慢死去。西尼尔不缺兽皮,也不想要什么完整的皮子,他还是按着自己的习惯,先把猎物弄晕。
虽然这张完美的兽皮有了瑕疵,但西尼尔不愧是部落最优秀的猎手,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下手也很麻利,天黑透之前,西尼尔就弄好了兽皮。
但他们还没找到足够的水源,就没有处理剩下的尸骸,只割了些肉随身带着。
为了方便确认位置,他们找到了这附近最高的一棵树,就在这树下休息。
西尼尔将捆起来的兽皮放在树下,视线捕捉到一点什么,轻挑了下眉头,将那一小条黑褐色的东西捡了起来。
他很熟悉这个东西的手感,那时一小块肉干。
西尼尔将它放在鼻尖嗅了嗅,环顾四周,平添了许多疑惑。
马修还惦记着那张皮子,凑了过来:“西尼尔,你那···咦?这是什么东西?肉干?你还有肉干?!”
这个捕猎小队共计一二十个人,被他这么一叫都看了过来。
西尼尔沉稳地收起了肉干:“嗯。”
马修羡慕道:“我还以为你的肉干也早就吃完了呢。”
乔在这个队伍里仅次于西尼尔,刚用石刀刨出了一个扁平的生火坑,闻言笑他:“你以为西尼尔跟你一样,吃肉没有计划吗?”
马修撇撇嘴。
西尼尔的视线在地上逡巡,还真叫他找出一点痕迹:“来两个人,去附近转转。”
乔惊讶地转过头:“这附近应该没有比母虎更厉害的野兽了吧?”
西尼尔点点头:“嗯,巡查一下比较好。”
乔了然,挥了挥手,埋头生火:“你去吧,我在这看着,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