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不久,就是上元,民间串成了一片喜庆。喜庆中,右丞张宜年后即赴中州调查,也已二十多天了。皇上下旨调宗霖去裕门,真金调回京城暂接替子玉的职务。这一切使少郡不无担心,看来皇上真的要让子玉做一段闲置王爷了。
同样关心此事的还有身居后宫的子媗,她曾在无人时对灵衣抱怨:“当初先皇为了太子登基把赫连一家捧上朝堂,如今子玉数次立功,掌握京师,那是用命换的。赫连一族曾是南屿降将,是先皇的一枚棋子,如今这枚棋子军功军权太高了。”
灵衣劝道:“娘娘莫担心,皇上不是派人去查了吗,等查清楚,定不会苛待小王爷。”
子媗笑道:“你呀,跟我一样傻,坐上皇位的人哪个不得七窍玲珑,攥着手里的,盯着别人的,因为别人手里也都是自己的,一个不经心,就没了。你还看不出来?那是皇上念着赫连家的好,不想辜负,不过是落落子玉的面子,长长皇威。哼!”
她哼了一声,若不是怀了皇嗣,她还念着皇上对自己的好,这么个胎毛未退完的小皇帝,哪里会让她百依百顺的去哄。
她想了想问灵衣道:“我让你取的那本《乾心剑决》呢?”
灵衣抬手,一本厚厚的秘籍托在手上:“娘娘,星君如今是凡身,这是上古神剑法典,弄不好会走火入魔的。”
“有我护着,无事。这本秘籍是九哥当初为灵丘剑所创,也是最初始的剑法,以心法为主,他可以练。他虽是凡身,魂体里却有一道赤帝的神力封印着御水决。若不炼体,一旦逆转有性命之危。在这人界,高手过招没有绝杀难以立足,万一我必须回天域,怎么保他?”
“是,还是娘娘想的周全。”
“还有,那日你与芫瑟过招,可看到那个霍丞相的样貌?”
子媗一提,灵衣才想起那日那位霍丞相的行为,说道:“婢子看丞相不似一般的文臣,倒有些身手,好像怀有江湖道门的幻影之术。”
“是鹿吴山的道宗,正是因为这,我才不确定他是不是我所想之人。”
“娘娘所想是谁?”
“你可记得与你同时收在我座下的灵华?她的性子比你倔,惹恼了天帝被罚下界。”
“灵华师妹?娘娘是说那丞相是,可说起来相貌有三成。”
“那是她在凡间的相貌,只有神似几分。此事你留意观察,不要惊动,他与子玉有宿缘,如果真是她,那还有欺君之罪,不能揭破。”
“是,婢子谨记。”
早春的天气,寒冷,风儿掠过,却是让人舒服的一股气息。万物即将复苏,京试也将进行,各地举子从年前就陆续进了京都。如今的京城又将迎来一批新的人才,少郡被皇上钦点主考,赫英为副。昔日的两榜状元如今合作,要为圣元筛选引入一批可用之才,这让少郡多了一份期待。
临凤厅前,落花缤纷,少郡踏着落花与君眉练剑。几个回合后,君眉便笑着住手,说道:“大人今儿怎么魂不守舍,我若是敌人,你早就没命了。”
少郡尴尬笑笑道:“许是夜里没睡好,做了一宿儿的梦。”
“什么梦?大人能说说吗,我倒是想做上一个好梦,像真的一样。可我每每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没有。”
“傻瓜,做梦有什么好,醒来皆是空的。今日练到这儿,你去让她们沏上一壶茶,我想一人静一会儿。哎!还有,萧小一直没回吗?”
“大人问的真巧,他昨晚就回了,我刚睡下,他敲着窗子说了一声就见他师父去了,至今没来。哼,我永远也比不上他师父重要。”
听着君眉带点醋意的话,少郡笑笑,让她去了。
少郡知道萧小是子玉留在中州监视那座酒坊的,此次回来一定有收获。若能揪出刘卞的把柄,会让他在朝中能受到更多的压制。此次春试也能再添新生的力量,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想到昨晚梦中的那片桃花林,秀丽如梅,翩然似雪,延绵不断。云烟浩渺,置身其中让她流连忘返,竟有一种超然脱俗的享受,她并不知道这是自己元魂深处的一点记忆,那是她修仙时的昆仑神境。不过最后被一个声音惊醒,模糊记得是一句让她顿悟的箴言,醒来却是忘得干干净净。暗笑自己俗人一个,这辈子顽冥不化了。
熟悉的香气弥漫,少郡坐在桌案前品茶翻看着奏章,上面鲍硕批示的字迹,让她阵阵心绪不宁。索性放下奏章,拿出两半晶莹剔透的玉佩拼在一起,看着上面五爪真龙的雕刻,脑海里涌现的是往日上元节时那尴尬的一幕。
那还是正月十五的崇天门外,白玉石桥,已经泛黄变软的万株柳树枝条,盏盏宫灯悬挂。张宜走前就上奏皇上,宫中应节俭过节,不宜学民间置灯,灯捻火烛也不安全。可皇上毕竟年轻气盛,灯可以简单点,可灯谜却是不花钱的,便令梁攸带着翰林院那些儒生们编制。除了传统旧作也有不少新制,猜中的也不过赏些小玩意,霍少郡只好同意了。
上元日黄昏来临,华灯初上,皇上设宴款待朝中大臣。酒过几巡,便领了众臣子赏灯猜谜。少郡初时还谦逊礼让,鲍硕在她的暗示下猜出不少,许多官员贺声一片,鲍硕也很得意。
过不多久,她酒意渐渐上头,心思放散,连连猜中不掩才情。灯谜皆是梁攸取中,少郡熟悉恩师的取向,又聪慧异于常人,成了官员中的姣姣者。只要她眼睛掠过,就没别人抢的份了。最后,她也不知怎的,会被皇上牵着手并肩在众位大臣面前走过,众目睽睽下,她窘的面红耳赤。
总算走出众人的视线,来到一座石桥上。望着桥下映着灯火波光粼粼的水面,水中半露的龙凤祥云桥基,她想慢慢平复心绪。无意中瞥见鲍硕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便慌的要退步行礼,却感觉自己的手仍被他攥着。
她猛地抽出,深深一礼道:“皇上,臣,臣不胜酒力,失了臣子之礼,还请皇上允准早些回府。” 话一出口,先前的慌乱倒是没了,语句也渐渐开始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