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忽然拿出七气散的解药,徐忆君彻底清醒了,望着她,又惊又喜。
顾青荷便将那日元修逸如何将解药给了他,又如何被梅傲寒拦住的事说了一遍。
她说道:“元修逸说了,服下解药一个时辰之内要静坐调息,不得受干扰和刺激,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后来我又受伤,又奔波,一直没有时间。这几日我的伤好了一些,便想要找个僻静无人处,服下解药,静坐调息。今日恰好来到这样一处幽静之地,无人打扰,你帮我守着,待我毒解了,我们便离开这里。”
徐忆君这才发现自己了误解她的意思,脸一红。
顾青荷掩嘴一笑。
徐忆君讪讪道:“以后不许说话说一半。”
“那你也要让我有机会说完呀。”
徐忆君哑口无言,满脸通红,顾青荷忽然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徐忆君一愣,呆呆地看着顾青荷,脑中开始慢慢回忆着方才那个吻,轻甜软糯,他笑了。
顾青荷莞尔一笑,说道:“咱们开始吧,要不然天快黑了。”
“你安心调息,我在这里守着你。”他深情地望着她,眼波比身旁这潭水还要温柔。
顾青荷险些看痴了,脸颊又爬上了一层红晕,轻轻点点头。
顾青荷见有他在,哪怕有嘻哈二老那样的高手,他也会拼了命的保护自己,更何况这是在蝴蝶谷,一般人也进不来,而在不远的地方,还有梅傲寒和紫凤凰,至于元修明和江流川,他们也不会害自己。
想到这里,她坐了下来,服下解药,安心调整内息。
可能是因为有徐忆君在身旁,她心中安定,很快便入定,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徐忆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满心欢喜,一时间,二人便像是与这清幽融为一体,只有不远处枝头上不时传来的几声黄鹂的欢叫,似在互相追戏。
日光一点点西沉,二人身上的金光也一点一点褪入暗影之中。
极静的空气中,忽然响起女子幽幽的歌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歌声哀怨,让人闻之落泪。
歌声极近,就在耳边,徐忆君“嚯”地一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顾青荷忽然听到歌声,也是一惊,那股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内息忽然如沙盘般又四散下去。
她忙定了定心神,暗想有徐忆君在,必无大碍,于是又凝神静气,闭上五觉,仿佛自己置身于石室之中,又仿佛正在赤龙山中,一切都无边无际,无终无始。
徐忆君看了一眼顾青荷,见她神色又恢复平静,稍稍放下心来。
他瞳孔微缩,盯着前方的巨石——这声音如此熟悉。
从巨石旁转出一人,一身粉色衣服,果然是白云心。
她幽幽地望着徐忆君,目光哀怨如她的歌声。
徐忆君虽已知是她,仍是浑身一震,讷讷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云心道:“你不见了,我便知道你定是来找她了。”她指了指坐在一旁闭目调息的顾青荷,“我也跟了来。可我路上病了,后来知道你们来找药机老人,我便也来了。”
徐忆君“啊”了一声,“你病了?你没事吧?”
白云心慢慢朝他走来,摇摇头,说道:“你关心我?”
徐忆君低下头,轻声道:“那是自然。”
白云心痴痴地笑了起来。
徐忆君见她今日神色大是奇怪,她从小无母,是在父亲和丐帮长大的宠爱之下如男孩般长大,性情一向欢悦洒脱,从未像今日这般安静。
他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
“我来了两天了。”
徐忆君吃了一惊,“你来了两天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一直在这里,你看不到我。我一直在这个地方,这是我们当初幽会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徐忆君心头一震 ,看了一眼顾青荷,见她轻皱眉头,心中暗暗担心。
白云心继续道:“我盼着你能来,如果你能来,也许表示你对我有一丝情意,我终于盼着你来了,可是,你却是与她一起来的。”她幽幽的看着顾青荷。
徐忆君的心如潮水般翻腾,一时愣住了。
他怕在此会影响顾青荷疗伤,正要带白云心离开,忽见白云心身子一软,徐忆君冲上前去,一把扶住了她。
见她脸色惨白,容颜憔悴,徐忆君顿生愧疚,可不知该如何道歉,终于说道:“对不起,你怎么样了?”
白云心的眼泪夺眶而出,哭道:“忆君哥哥,你要离开我吗?”
徐忆君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对他的好点点滴滴在他脑中纷繁而至,徐忆君终于明白顾青荷之意了,望着眼前的白云心,千话万话,堵在胸口,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白云心推开他,站起身来,望着顾青荷。顾青荷静静地坐在那里,双目轻闭,静静端坐。
“都是为了她!”她的声音忽然尖锐。
徐忆君一把拉过白云心,说道:“小声点,她受伤了。我们到一旁去说。”
白云心惨然一笑,“我为何要走?这本就是我和你幽会的地方,是她闯进来的。”
“云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到一旁去说好吗?她现在疗伤,性命攸关,你不要胡闹了。”
“我胡闹?她受伤了,你心疼了,你守着她。可我呢?我也受伤了。”
“你伤在哪里?快给我看看。”无论如何,在徐忆君心中,白云心都是亲人一般,知她受伤了,他难免担心。
白云心心中一暖,说道:“忆君哥哥,你也关心我,是不是?”
“我答应过了白帮主,会好好照顾你。云心,快告诉我,你伤在哪儿?”
白云心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这儿。”
徐忆君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这才安下心来。
白云心哭道:“是你伤的,是你一刀一刀刺伤的,徐忆君,这颗心现在还流着血。”
徐忆君叹了口气,说道:“云心,对不起……”
白云心忽然拔出剑,指向顾青荷。徐忆君大惊失色,抢上前,扣住她的手腕,低喝道:“你要做什么?”
他瞪着她,脸色铁青。
白云心觉得这眼神,如千万支箭,戳向自己心头,内心一声悲鸣,剑掉落到地上。
徐忆君松了一口气,将白云心拉到一旁,轻声道:“云心,对不起,我们的事等一下再说,好不好?现在她疗伤的关键时候。”
“她伤好了之后呢?”
徐忆君皱了皱眉头。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徐忆君“啊”地一声,望向她,片刻后,他像是如释重担,舒了口气,说道:“你听到了也好。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用等到去玉屏镇再跟你说了。云心,你也看到了,青荷没死,我怎能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心里装着别人,却还娶你,这对我们来说都不公平。”
白云心浑身颤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徐忆君,我们可是在天下人面前订了婚的。”
“你这是何苦,你这么好,一定能找到那个真心对你的人,这样的人才能带给你幸福呀。”
“我好吗?那为什么无论我为你做什么,在你的眼里,我都看不到半点柔情。可无论她对你做什么,你都会原谅她。”
“对不起,感情的事,谁也做不了主。”
“徐忆君,你醒醒吧,她未曾对你好过,只是一次又一次让你陷入险境。如今她被元修明抛弃,才来找你。她明知你已订婚,还要投入你的怀抱。她就是个水性扬花,不知廉耻的女人!”
顾青荷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轻吟,徐忆君大惊,喝道:“你住口!”
他奔到顾青荷身边,只见她额上渗出了颗颗细珠,脸色苍白,徐忆君望着她,柔声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她对我如何我也知道,她心中有没有我,我更知道。我心中只有她,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去哪里,只要有她相伴,我便足矣。”
顾青荷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平复,徐忆君微微一笑。他转头看向白云心,说道:“这些,都是你不懂的。”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懂。我对你如何,你不是不明白,徐忆君,你是视而不见,只因你薄情寡义。你答应娶我,也只是因为你以为她已经死了。”
“是的,你既已知,就不用我说那么多了。云心,对你,我万分抱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日后你若有何事,我徐忆君定任你差遣,再所不辞。只是现在,请你不要再说了。”
白云心一声痛哭,厉声道:“徐忆君,就不怕从此身败名裂,不容于江湖吗?”
徐忆君见顾青荷忽然脸色煞白,手在微微颤抖,不由得怒从心起。
他望着顾青荷,柔声道:“我徐忆君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如若我连心爱的人都不能守候,我要在江湖上立足又有何用?”
白云心哭道:“那我呢?”
“对不起,我的心只有这么大,只能装下一人。”他再看顾青荷,只见她又平静如水,徐忆君舒了一口气。
白云心浑身颤抖着,看着顾青荷的目光,道道如刀。
徐忆君道:“云心,你忘了我吧,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你是个好姑娘,错全在我。”
他静静地望着顾青荷,落日余晖下,她周身隐隐有霞光环绕,脸上泛起层层红晕。他知道她七气散之毒即将要解,已到关键时刻。
白云心忽然纵声长笑,声音凄厉,“好,你如此对我,打算如何向他交待?”
徐忆君紧紧盯着顾青荷,神情万分紧张,说道:“你要如何交待?你告诉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不,我是说你如何跟他交待?”白云心又道。
徐忆君皱了皱眉头,转过头来,问道:“谁?”
白云心的手放在小腹之上,指了指肚子,看着徐忆君,一字一顿道:“他,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这一刻,世界静止了!只有白云心的目光,那目光充满了嘲弄。
只听“哇”地一声,从极远处传来,声音沉闷,又像是极近之处,就在他的心头。
徐忆君吓了一跳,回过身来,一抹鲜红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从眼前飘过。
徐忆君顿时手足俱软,魂飞魄散。
顾青荷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胸前赫然一滩血印。
他一把抱起她,“青荷,青荷!你醒醒啊!青荷……”
顾青荷双目紧闭,没有半分生气。
徐忆君抱起她嚎啕大哭起来。白云心在一旁,吓得面色如土。
她只是想刺激一下顾青荷,却没想她的话对顾青荷来说句句如剑,字字如刀,击得顾青荷心神俱碎。
心神震荡之际,她只觉五脏六腑奇痛难忍,一股浊气堵在胸口,万念俱灰之际只求速死,便有了这一幕。
徐忆君一声怒吼,抱起顾青荷,冲了出去。
白云心瘫倒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