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松岭的车在进入东风路后,在租车地点进行交接班。没多久他便独自出来,身上挎着一个胸包,打着一把红色的雨伞。
“师傅,看见那个打着红色雨伞的人了么!一会儿跟他上的车。”
“嗯,我看着了。好家伙警惕性还挺高,知道换辆车见小三,你们这跟玩间谍游戏似的。”
夏梦溪无心听对方闲话,时刻注意着严松岭一举一动,“诶,上车了上车了。”
三辆车前前后后,最终驶入一条仅允许两辆车同时通过的狭窄路段,道路虽然平坦但两侧却没有一盏路灯,出租车在这种情况下只得缓慢前行。
夏梦溪的车辆跟在最后,她急切地张望着前面的车辆。旁边驶过一辆往反方向的车,她疑心地看过去,生怕严松岭跑了。不过里面只有一个司机,她这才放下心。
司机稍稍侧目,胆战心惊地问:“你们确定是捉奸?会不会搞错了?怎么跑这地方来了?”
夏梦溪对这片并不熟悉,疑惑地问:“师傅,前面是哪啊?”
司机咽了咽口水,甚至不敢回头,“墓地。”
“啊?”
捉奸和墓地联系在一起,夏梦溪突然理解司机在怕什么,他若是对方也一定觉得自己瘆得慌。不过严松岭来墓地,应该是来看严成飞的。
司机见女生不讲话,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想她一会儿能赶紧下车。
车辆终于在墓地门口停下,前面的出租车司机骂骂咧咧:“坐车不给钱TM穷死你得了,是不是我还得给你烧点纸钱!”
夏梦溪在车里听得真真切切,随后看到一个人翻过铁门。
司机回头看了眼刚停下的车,又迁怒到他们身上,“一个个大晚上来墓地,TM组团旅游呢!什么奇葩都有,真TM晦气!”
此刻车里的司机敢怒不敢言,他太赞同对方的看法了,为了这点……他看向打表器,为了这些钱、他忍了!
生活啊!给人胆量!
“师傅,我进去一趟,您在这等会儿行吗?打表器继续计时就行。”
司机看了眼从旁边路过的车,再看看还在跳动的数字,恐惧和欲望充斥着他。鼓起勇气稍稍偏着脑袋,余光看向后座,女生坐在中间,一半身子藏在黑暗中。
见对方不讲话,夏梦溪前倾着凑过来,“您倒是说句话啊!”
司机迅速把脑袋转回来,咽了咽口水,声音明显颤抖地说:“呃……你先把这些钱结了。”
夏梦溪瞧见对方那张铁青的脸,一边扫码一边安慰:“师傅,现在是科学社会,你得相信唯物主义,不能信那些乱码七糟的。”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毫无可信度而言。
微信扫码过后,发出响亮的提示音,她继续追问:“所以,您在这等我一会儿,行吗?”
司机觉得有些羞耻,他这个岁数还真怕这些,可到账的钱财好啊!最终硬着头皮答应。
从出租车上下来,天空还在下着毛毛细雨,墓地门口两侧的路灯略显阴森。门卫值班室是空着的,难怪那两人如此顺利的进到里面。
夏梦溪推了一下小门,是锁着的。退后两步打量着大门,觉得自己应该能行。手机放进包里,把挎包从缝隙丢进去,三两下便翻过了围栏。
此刻右手边出现手电筒的亮光,夏梦溪捡起包迅速就向左边跑去,躲在了一棵树后面观望。直到门卫大爷进屋,她才蹑手蹑脚的开始行动。
夏梦溪活到现在还没来过墓地,家里的老一辈身体还算硬朗。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这片区域并没有很大,左右两条路都是通往同一片墓地。
沿着小路摸黑爬坡,在第一个路口拐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层又一层的墓碑,虽然每个墓碑两侧有绿植相隔,但放眼望去紧凑的程度依旧让人窒息。
以前在网上看到殡仪馆的招聘信息,网友们还纷纷表示一万多的工资,别说是值夜班看尸体了,就是尸体跑了也能给你抓回来。
夏梦溪此刻却不以为然,自从经历了这些离奇的事,还真怕有人从地里蹦出来。这要是真遇上这种情况,她不得被吓得吱哇乱叫的。
黑暗中依稀看到两个人影,她弓着腰一节一节地往上,在严成飞墓碑的后两层停住,极小心地拉近和他们的距离。
对话逐渐清晰,夏梦溪停下脚步,躲在一块墓碑后面。
严松岭蹲下身,看着空荡荡的墓前,今天还没人来过。伸手触碰严成飞的照片,像是他就在那一般。
“爸爸过来看你了,我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陈俊伫立在那,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睛慢慢湿润。
严松岭静静地坐在墓碑前,看着儿子的照片出神。半晌,他突然说:“你要是想报仇,就杀了我吧,我不会反抗的。”
“我怎么可能在阿飞面前那么做!”陈俊情绪低落,失魂落魄地说着。
“哼!”严松岭冷笑道,“装什么一往情深,我儿子自杀,不都是你们母子害的。”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陈俊低着头,声音中带着鼻音。
严松岭看向陈俊,嘲讽中带着愤怒说:“你对一个走了的人说对不起,这话说出来你不觉得可笑吗?”他站起来,慢慢走过去,“成飞生病的时候你是怎么对他的?让他一个人面对你那个疯妈!他在最后的时候都不能好好离开,被逼得非要选择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你那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能换回什么!”他抓着陈俊衣领,大声质问道,“你告诉我,能换回什么!什么都换不回来,换不回来了……”严松岭松开他退了几步,跪倒在儿子墓前痛哭流涕地说:“儿子,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对不起……”
夏梦溪蹲在那听着时而抽噎的哑然哭声,想着如果自己今天就这么死去,爸爸妈妈应该也会十分痛苦,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她抹了抹眼泪,趁着两人还没注意自己,动作十分缓慢地打开包,手机藏在包里给李晶晶发了两个字——“墓地”。
许久,严松岭哭够了逐渐平静下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丢到陈俊脚前说:“杀了我吧,我成全你报仇的心,你也成全我和成飞团聚的愿望。”
“我不会那样做的。”
严松岭笑着问:“怎么?害怕杀人?怕脏了自己的手?像你这样的人,难不成还想若无其事地生活?你配吗?”
陈俊十分沉闷,认命地说道:“我不配,我知道。”
夏梦溪有点蹲不住了,下过雨后的绿植旁,全是饥不可耐的蚊子,一个个凶残得很,咬得她浑身发痒。她秉承大局观的信念,抱成一团一动不动地躲着。
严松岭点点头,这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却有些失望地说着:“你知道就好。走吧,去报警吧,我不会跑的。别杵在那碍眼了,我想和成飞单独说会儿话。”
陈俊应声,默默地离开一段距离。
严松岭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折叠刀放在墓前,倚靠着严成飞的墓碑,抚摸着上面的名字,从包里拿出一个瓶子。
夏梦溪听见大口灌水声,她觉得不对劲,透过绿植和墓碑的缝隙看过去,发现严松岭正在喝什么。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见对方喝完后垂下胳膊,瓶子从手中滚落到一旁。
严松岭如释重负地说:“我把那个害死你的女人杀了,她再也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她听得一头雾水,对方这话说得,像是在纠正过去的错误。可就算王晓丽死了,也挽救不了严成飞所失去的。
严松岭咳了几声,哑着嗓子说:“我一会儿就去陪你,你再等等,很快就要团聚了。”
陈俊察觉情况不对迅速赶过来,异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我帮你叫救护车。”但他没带手机,伸手去翻严松岭的包。
中年男人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手机、早扔了。”
夏梦溪不能再坐视不管,拨通120从墓碑后站起来,“喂您好,北家村附近的墓地有人……”
两人一齐看过来,对她的突然出现极为意外,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陈俊惊讶地站起身,“夏、夏梦溪?”
“是我。”
“你……”
只听名字,严松岭并不知道她是谁,直到她翻上来一层,和他们只隔了一个墓碑时,这才认出是今天坐车的女生。
“警察也快到了,你们的恩怨,去警局谈吧。”
几个人僵在那,陈俊不明白夏梦溪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他当时知道有人在跟车,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
严松岭笑得十分高兴,一副释然的样子说:“儿子,你看清楚了,有……”喉咙疼得难受,干呕着咳了两下,在树坑里吐出不少。
抬起手擦了擦嘴角,倚在儿子身边继续说:“有女生来找陈俊算账了,他欺骗了人家感情,这回你总能看清了吧,他只爱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