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大豁不愧为马中良驹,即便雾色迷漫,前不识路。眼前尤见一团光影,也将马车拉得又稳又快。
只是,它有些不解,这马车明明添加了两个人,为何反倒变得越拉越轻,像只有一个马鞍挂在身上一般。
因而,在转过那个急促的路口后,它记得来时路宽平坦,就展开四蹄,紧紧地向着那团光影踏去,催促他行得快些。
倭瓜在前引路,他生怕红大豁鲁莽和脚力不及,再横生岔子。因而现出本相将前路看得一清二楚,也行得不快不慢,好让马车紧紧跟上。
过了到小姑娘家的那个转角,他就感觉到红大豁蹄声越加急促,想它定是担忧那小姑娘,在敦促让他再快些。
于是,他见前面路途平稳,就加快速度,跑得愈发快了。
大半个时辰后,倭瓜只觉得身上灵力有些不足,竟生出些许倦意,但令他惊奇的是,这红大豁怎么跑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精力充沛,呼吸自如。心内不由暗暗生出几多赞许,心说这家伙还真是强壮。
念及此处,不由回眸一望,一眼瞥见车辕上隐约可见的那两个符文,不由暗骂一声,“你娘!”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心想这傻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呢?
石翼斜坐在车上,凝神敛目,穿透重重迷雾,注视着前行的道路,生怕马车再有个闪失,伤了玥儿。
一段时间后,但见马车在倭瓜的引领下,走得又快又稳,那颗悬着的心也略略放下,但心情却与这漫天大雾一般,迷茫感伤。
他知道玥儿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却时而晕迷,时而苏醒。他看着马车向前越行越远,一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即离感瞬息间充斥在整个心头。
“为什么会这样?”他愤愤自问。
从与玥儿相识,一路磕磕绊绊躲躲藏藏地相伴走来,只为了有一天能有一个安宁稳定的生活。
他看着来时的路,曾想着那些隐喻的暗示不过是自己风吹草动的臆想,而那个小庄子承载着他多少的希冀与憧憬……
现在,他彻彻底底的死了心,知道那一切不过是水中影雾中花。
他知道,那些终究是自己的幻想。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这样下去,更不能让那个小姑娘再受到任何伤害。
他要做出改变,改变这一切!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就在这时,马车转过一个急弯,突然开始加速。
他知道他们已上了来时的那条大道,心内也不禁对倭瓜刮目相看,心存惊疑,不知这小子怎么会有了这么大的灵力。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感知到倭瓜的气喘声,凝眸看去,知这家伙灵力已快不支。
于是,他手上略一用力,轻拽了下马缰,让马车稍微行得慢些。
大红马自是知晓主人的用意,就略略松了下劲,让速度稍慢些。这时的它还不忘打了个响鼻,像告诫倭瓜这是主人的意思,并非我体力不及。
马车在迷雾中穿行,不知何时,雾色已变得淡薄,时而浓密时而稀薄。只是,气温却愈发阴冷。
石翼身着单衣,虽然天气阴寒,却丝毫不觉。
他脑袋里已乱成了一锅粥,对从与玥儿相识、被青松老道收服、再到击杀那个恶道、又到遇见高兄弟张十五居住在高新庄等一众场景反反复复地过滤,想着倭瓜给他传过的那些话及那些识海深处的意识。
更特别是玥儿此次回家的反应,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难道有人知道他们要回家吗?而玥儿为何又在村口叫人伏击?那个刺啦啦的语气他现在回味下,竟觉得好像听过那种话语。至于在哪儿?他确实想不起是哪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很疑惑,更加不解。
还有医治玥儿的那个老道及给他的那个丹药,那个道长是谁?他怎么知道那丹药怎么会医治好玥儿的眼睛?
他心想自己当初为何只想着玥儿服用过丹药好了会离开自己,而自己却从未想过那道长如何知道的?也从来没有质问过这些?
自己真傻,怎么从未想过!
真不愿玥儿和倭瓜这样说自己!
想到这儿,他猛然一惊。
他死死地攥着那根马缰,身上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自己过往的那些都是有人算计好的,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这是谁给他做的局,更不相信有人能左右他的梦,甚至改变他的命!
他冷哼一声,我不相信!
他喃喃自语,无论这些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哪怕是个天局,我都要给你勘破!
“哎——想什么呢?你到底是不是要去樊城?”
石翼猛然从思忖中苏醒,是倭瓜在给他传音。
“是啊。”他有些茫然,但也很确定地说道。
“那你还不给大红马添些草料让它休息一会。”倭瓜埋怨道。
石翼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而停的地方正是他午后与玥儿分别的那个宽阔的岔路口。
石翼低头望去,这才发现正吐着滴着水滴的舌头昂头望着他。
“坏了,我怎么出神了。”他暗叫一声,知倭瓜灵力快要耗尽,在提醒他。
他跳下马车,抬眼看了看天。
此时,迷雾也不知何时已经散了。
清风徐徐,天穹空旷,残星寂寥,一弯瘦瘦的弦月已爬到大路上方, 让人更觉清冷阴凉,倍感孤寂。
他知天至戌时,大红马也该休息进食了。他也要趁倭瓜还有灵力时问下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将马车拉到路边,驾轻就熟安置好一切,然后他点起烛火查看了下玥儿。
玥儿还是和初时一样,听上去呼吸平稳,仍是双目紧闭躺在那个飞红姐姐的怀里。
而那飞红姐姐不知是不是吓着了,一见石翼,就泪眼蒙眬迭声说着“小姐真是命苦……老天真不公平……”之类的话语。
石翼哪经历过这种场景,虽感知着玥儿并无大碍,但即便心疼不已,也无法表现的亲近些,只好安慰说飞红姐姐,玥儿不会有事的话悻悻退出。
他趁着红大豁进食,就坐在眯眼趴着休息的倭瓜一旁,传音问道:“玥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停在路边没有回家?那个姐姐又是怎么见到你们的?”
“我们根本就没到那村子,”倭瓜似张嘴打了个哈欠,有些懒洋洋说道,“我只觉得事情有些古怪,那个姐姐好像知道我们回家似的,在村口等着我们,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
“你们没回家?那姐姐在村口等着你们?”石翼疑问道。
“是啊,”“倭瓜说道,”玥姑娘一见到那姐姐也变了脸色,接着就起雾走不成了。虽曾想玥姑娘受了伤……唉,也怪我。“说到这儿,他稍稍一停,忽转了话头,”玥姑娘,玥姑娘怎么样了?”
“玥姑娘应该无大碍。”石翼默默点头说道,旋即他暗暗皱起眉头,倏忽间,他好像明了自己的判断,玥儿那村子里肯定是出事了,积存在心底的疑云渐渐散开。
“那就好。”倭瓜长吁了一口气问道,“我们真要去樊城吗?你知道路吗?”
“我知道。”大翼见红大豁已经吃完草料,随即伸手将倭瓜托起站起身来,悄声说道,“玥儿说过顺着这岔道口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进入樊城的大路。再说,你不是常说对襄封了如指掌吗?有你在肯定迷不了路。我们现在就走。到路上再说说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那是自然。”倭瓜初听石翼称赞自己,立马支楞下耳朵,打起精神,不无得意地说道,“不过,依照红大豁的脚程再加上你的灵符,估计我们两三个时辰就能到了,到那儿城门还未开,我们也进不了城啊。”倭瓜为了彰显自己见多识广,又提醒道。
“我知道,”石翼抬眼看了看愈发见明的弦月,幽然说道:“到了那儿,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