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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书名:见习录 作者:不停翻转的天平 本章字数:2022字 发布时间:2023-04-21

我一年四季都期待着入夜。春天期待入夜,因为万物复苏生命迸发的力量只有待到入夜才会暂停再微微的寂静中积攒新的力量;夏天期待入夜,因为炎酷的喧闹、躁动、沸腾只有待到入夜才能被还未静下的风剥去留下带有温存的平静;秋天期待入夜,因为经过了一天的安宁要待到结束入夜时才能收入囊中;冬天期待入夜,因为在寒煞的北方下只有待到入夜才会有着劫后余生的生的希望一点点萌芽。

 

入夜前是黄昏的主宰,它可能是这一天中最为混乱的时刻。天空中的太阳将要落入西边,它对白天的不舍让它变得大而模糊,占据着天空的一端纵使身体已被地平线吞下了一半,也用着最后的发红的余晖照耀着天空。有时候月亮会提前挂在另一边的天空,小而清晰的它默默的注视着大地,硬生生从烧的火红的天空中洒下它碧色的冷清。

 

黄昏时的天空往往无法统一它的颜色,被它映照着的大地才会显得动摇模糊,各各天上的、地上的、水中的被照过的影子印在地上,扭曲着、狂乱着,早已分不清原来的模样。从地里冒出来的、应该爬出去的交错起伏,拖拽着将大地弄作乱糟糟的一片。

 

其中的生灵更是歌舞的主角,他们就像被上好两个发条的玩偶,等到黄昏的时候两个发条在转动抢夺这唯一身体的控制权力,而被控制的玩偶由于受不了两个发条的转动,手脚开始不停自己的指挥,右手朝东左手朝西的在自身的歌舞剧台上联合着别的玩偶表演着足够滑稽的动作。当然偶尔,观众们会在其中看到几个形神统一的玩偶展示着优美的舞姿,不用感到意外,他们只是有其中的一个发条坏掉了。

 

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随着天空中热气的逐渐散去,夜正悄然来临,不同于每日的第一丝曙光照耀,很少有人注意到夜是何时到来,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换上了黑色的外套,地上的躁动在一次次争吵中逐渐寂静,直到一切安静下来一声突然的动静将自己拉向窗外,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

 

入夜后的天空是清澈的,抛去了白日照耀的阳光、隐去了层叠的云朵、安静了吵闹的飞空生物们,现在的夜空显得安详宁静,在沉积的黑暗之中若是将眼色沉下便能越过其中看见更深之处的宁静,偶尔将目光拉回,那难以捉摸的宽广阴影仿佛瞬间拉近眼下,自身仿佛被无尽的阴影包裹,心神却早已到了另外一头。

 

相比于阳光下的白色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清楚楚,混沌的黑夜到不尽得是将所有的事物混杂在了一起。像在白天难以看见的皓月与星空在深邃的夜空中才能定位它们的明亮皎洁、像是白天能够看见轨迹的风,虽然丢掉了可见的能力却能通过发梢的拂动感受它带来的别致气息、像是白日热闹多动的人间气息在夜晚换做自然轻微却深沉的生命悸动、像一颗白日被拖动着的疲惫心脏在将要入定时却意外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跳动节拍。

 

常常被人劝导着要从多个角度看待事物,从这一方面来说一天中的二十四的小时每一个瞬间都有着属于它的美丽,然而大自然在造物之时并未给予我二十小时都去欣赏的能力,如同夜行的鸮、冬眠的熊有些东西天生就熟悉,也有些事物天生就不大喜爱。但也有着后天的因素,如被人训练听话的小狗、被大人编造的故事惊吓不敢哭泣的孩童,后天的经历在他们的喜恶上添上了浓厚的一笔。至于我属于前者还是后者,现在自己也已慢慢分不清楚了。

 

小时候觉得黑夜是白天的余温,那时大多是通过温度判断的,因为在白天不管穿得有多少总是觉得太热,而在夜晚不管盖得有多厚总是觉得太冷,加上小时候格外喜欢黄昏,便觉得白天是因为太阳烧的够旺才显得发白,到了傍晚太阳渐渐没了动力而发黄了,直到入夜它彻底没了火力回去补充燃料使得天空深暗下来,我也只有被迫着上了床等待明日重新燃烧的清晨。

 

长大以后还是觉得太阳是燃烧的,只是不再区分白天与黑夜,而是化作为一个巨大的火炉,白天便将裹满泥巴的玉石装入炉中炙烤,烤得那些原本附着着的污秽之物上下翻涌,直到傍晚黄昏时火力减小才将那些东西烤做黑烟排除,而到了入夜方才剩下了一颗纯净的宝石。

 

然如同平静未有涟漪的湖面,若非湖面之下涌动的暗流,那便只会化为死水一潭。如果最为纯净的宝石不能经由阳光的炫耀,只是静静的躺在泥土破败的地表,任由再光滑的表面也无法散出绚烂的光辉。就像入夜后,最纯粹的心境若不反射外界的倒影只追求空无一物的寂静,那纯粹便只是纯粹之纯粹。

 

所以往往入夜并不安静,它不像白日那般热闹的纯粹,不经你的同意硬要将你卷入涌动的浪潮,也不同于在黑暗中照镜子双方都是死寂。若你投下一颗份量足够的石子,哪怕不能报给你地动山摇也能为你发出一声足够惊动天地的巨大声响。

 

然真正过了入夜待到寂静真正降临,世间万物终于变得像它看起来的那般混沌,错乱的光影交织着扭打在一起,连同着空中的、地上的,编绘着心中扭曲的欲望诞生出自然的魔鬼在无边际的黑暗最深处狩猎着每一双胆敢窥探它的眼睛。但所辛自己还有着名为睡眠的最低防线保护着自己不至于和它对上双眼。

 

当第一缕阳光洒下,极夜离去清晨降临,破空的声音总会准时的唤醒沉睡的自己,相比于其他的感觉,眼睛总是最后一个醒来,它得充当着舵手紧盯着阳光指引的方向,那时它便无心顾及身后看不见的影子中结下的一层又一层需要烧净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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