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神顿了顿,有些莫名其妙地回道:“我的家族?我家里世代行医,爹爹从没有交代过我有什么任务要完成啊。我家中人经常赠医施药,如果说欠,那也是别人欠了我们的恩情才是。”
常在抿了抿嘴唇,不甘心地又问道:“那你化了自己的肉身,就没留点什么吗?”
泉神有些不解地回道:“尸神术化尸润神讲究的是干干净净,连一滴血都不会留下。”
常在皱了皱眉,喃喃道:“难道你也不是驭风族族人?”
泉神发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自语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常在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你明白什么了?我和驭风族族人没有仇的!我是想找驭风族族人救命的!”
泉神轻叹一声,说道:“我明白当年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女孩子了!”
常在心中松了口气,追问道:“为什么?”
泉神停顿片刻,慢慢恢复了平静,幽幽讲述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听老人家讲过,这块仙域上的驭风族族人是受到过诅咒的。但是当时我太小了,根本没有留意过老人们具体讲述了些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我之所以成为了这块仙域上的最后一个女孩子,是因为我并不是驭风族族人!
驭风族族人,不论男女的后颈上都有着一块风吹烟雾状的青斑。我曾问过爹爹,为什么他没有。爹爹说我家祖上是驭风族族人的专用巫医,我们并不是驭风族族人。
所以,驭风族族人受到诅咒,不再出生女孩子,对我们家是没有影响的!可惜,我们家族到了我这一代,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于是,我便成为了这块仙域上的最后一个女孩子。”
常在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惊喜地呼道:“泉神姐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外面的那些男人,全都是驭风族族人?”随即又心感疑惑地问道,“可是,他们后颈上怎么没有青斑啊?”
泉神笑了笑,温柔地回道:“他们本来都是有青斑的,只是,只是后来,我偷懒了。嗯……也不全是偷懒吧。我是觉得一个白璧无瑕的小婴儿更可爱些,于是在制造人蛋时,便将那青斑直接丢弃了。”
“丢弃?”常在皱着眉,诧异地问道,“你制造人蛋的技术已经这么先进了?可以将一些你认为的‘缺陷’直接丢弃?哦——难怪我见男儿国的男人们长得都挺好看的,也没见到有残疾人。原来都是你精心设计的杰作啊!”
泉神略略一顿,回道:“我制作的人蛋,关乎一个人的一生,还是尽量完美些,才对得起他和他的亲人们吧。”
常在点点头,喃喃道:“也对,谁都喜欢美的东西,长得好看的人,也会更受欢迎些……”忽而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话锋一转,“不过心灵美的人,更受大家尊重!就像泉神你这样的女孩子,虽然肉身已经化掉了,但是大家都尊你为神。你才是最美的!和你聊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还要有劳美丽的泉神送我和我哥出去蛋泉了!”
泉神没有回答常在的话,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常在等了半晌,忍不住问道:“泉神,你还在吗?你都没处可去,应该还在这石洞中的吧?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这石洞也不大,我说话声音这么大,你一定听得到对不对?我们也聊了很久了,我该回家了哦!”
任常在怎么呼唤,泉神始终不答一句。常在心中暗道:“这个泉神是不是太寂寞了,铁了心要留我在这里陪她啊?我要怎么才能带着我哥逃出去呢?她刚刚说过,她摸了洞壁上发光的石头,就会进入蛋泉,浮出水面。我带着我哥应该可以从那里逃走吧……”
常在想着,便去石台上扶起战魂,想将战魂背在背上,带去洞壁旁。谁知常在一转身,便见到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第一个石台上方,那男人的尸体正悬浮在半空中,一道白光闪过,常在根本来不及看清什么,只一眨眼的功夫,石台旁边便多出了一颗人蛋。
常在的眼睛刚从人蛋移回到那男人的尸体上,便见到那尸体在慢慢消失,只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整具尸体便完全不见了,果然一滴血都没有留下,毫无痕迹,好像那里从来都没存在过一具尸体。
“你和你的哥哥就随着这颗人蛋一起浮出蛋泉吧。上面会有人等着这颗人蛋,他们见到泉神不收你的哥哥,便会明白,你的哥哥不是死人。”泉神那温柔的声音终于又响了起来。
常在缓缓地合拢起刚刚因为吃惊而微张的嘴巴,抿了抿嘴角说道:“泉神姐姐,你现在是在我的面前吗?”
泉神回道:“我在你的左前方。”
常在立刻调整自己的朝向,对着泉神的方向拱手施礼道:“谢谢你,泉神姐姐!我带着哥哥出去后,就要去其他仙域了,我想我以后可能没机会再来看你了,你……你在这里,多……”
常在本想说“多保重”,可是转念一想,泉神没有肉身,她要怎么“保重”呢?
“……那个,你,你多费心了,男儿国就靠你一个人了!”常在终于把话圆回来了。
泉神幽幽说道:“一个人?是的,一个人……我习惯了……”
常在听得出泉神话语中的落寞,本想再安慰泉神几句,可是却发现自己和哥哥身不由己地朝着洞壁上最大的一颗石头飞了过去。
一同飞过去的,还有那颗人蛋。
“泉神姐姐!咕嘟咕嘟……”常在刚喊了一声,便回到了蛋泉之中,一时没有提防的她,猛地喝了两口泉水。
“呕——”这里是沉尸的水,也是新生蛋的洗蛋水!常在一边慌忙地摸出坎卦泪,放在自己和战魂紧握的手中间,一边不停地呕着。
可是每呕一次,就会多吸一口水,坎卦泪只能护着常在在水下不缺氧,却阻止不了水进入常在的口中。
泉神骗人啊!不是说好有气泡包裹着头部的吗?我的气泡呢?
常在担心地扭头看了一眼战魂,哦,谢天谢地,气泡在战魂头上。可是,凭什么我没有气泡啊?
常在一边呕着,一边气得快要爆炸。就这样气着、呕着,她终于浮出了水面。
“呕——”一接触到空气,常在忍不住大吐特吐起来,把在泉边等着迎接人蛋的人们吓了一跳。
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东西随着人蛋浮出水面,今天突然从水里冒出一个不停呕吐的人来,很难不令人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