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是下午,离我们出来已有两天。我和杰姆斯都不说话,闷头赶路,心中惦记亲人。
我们心里,其实都有些后悔。
我们出来揍日本人,想法做法,都已经成了习惯。好像自己的老窝密营,不会出任何问题。我们只管出击,办完了事再回家,好像赶集似的——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惯性,稍有不对,就会送命,被敌人一锅端。
尤其是,家里的两位,毕竟是没经过实战的女子。这要有几个鬼子找到了那地方,我们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雨停了。
就在雨停不到一会儿,我们俩都站住了,竖起了耳朵。
天空中,正确地说,是从我们前进方向的天空中,传来了嗡嗡的飞机声。
我和杰姆斯呆呆地从树枝叶缝隙中向上看。
一架飞机,上面画了个圆蛋蛋,斜斜地从我们头上飞过,消失在山那边。
我看杰姆斯,杰姆斯看我。他的脸煞白,我想我的也是一样。
我们立即加速前进,不顾一切地加速前进。
天黑了,我们点上火把,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一直向我们的老窝连跑带爬带滚。
到达密营附近,已经是半夜。
我们经过的地方,陷阱和树套都依然完好。这使我们安心了许多。果然,又行进了一百多公尺,在离木屋还有一百公尺的时候,杰姆斯发出一声鸟叫,立即就得到了回应,是阿加学的鸟叫声。
阿索阿加高兴而担忧地迎接了我们。
她们告诉我们,她们看见了那架鬼子飞机。
当时她们听到马达声,立即跑出了木屋,闪到旁边的林子里。她们看到了飞机上那个圆圆的蛋蛋。
鬼子飞机过去后,立即又绕了回来,又转了个弯,才飞走。
和我们担心的一样,阿索和阿加肯定地说,鬼子飞机一定看见了我们烧饭的炊烟。
“鬼子会来吗?”阿索和阿加犹豫地说。
“一定会来。”杰姆斯说,口气坚决。他和我想的一样。
我说:“那架飞机,上面的炸弹怕是已经扔完了,要不就是回去问问他们长官,有没有他们的鬼子兵在这山里。没有别的路了,我们必须走!杰姆斯,你看?”
杰姆斯也坚决地说:“不能存在任何侥幸心理,必须走!”
女人家,到底有些舍不得这个我们前后经营了一年多的家。一说走,阿索和阿加的眼睛都红了。
阿索问我:“要不要等两天?”
阿加说:“不然,我们出去,找地方躲两天,鬼子要真来了,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回来?鬼子要是不来,那不更好?”
我的心一软,看看杰姆斯,他的眼神,说明他也在考虑。
到底,我们是经过恶战,有过多次生死经验的军人,我们俩的眼神一对,立刻明白:“不行,不能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
我说:“快收拾东西,做点吃的,一人放哨,上了望台,吃完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天亮之前,必须出发!”
动作最快的还是杰姆斯,他那大大的个子,似乎蕴藏了用不完的精力。进进出出,装这装那。
阿加阿索两人做饭,我们在这密营的最后一顿。
我把一些无法带走的弹药食品都扔进木屋外面早已经挖好的一个坑,我们用不着了,也不能留给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