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狼厥人向东迁徙,沿着西拉木芽河一路向东行进,沿途遇到大小部族都被摧毁。
天生好战的狼厥人很快就沉浸在不断胜利的喜悦中,向东行进七百里,攻占了三个部族营地,缴获的牛羊数十万计,战马上万匹。
担任先锋的狼骑已经习惯了新的身份,他们在战争中也获得了不少好处。
沈宁是公平公正的,所得的牛羊马匹和奴隶全都分给了狼厥人,短短的半个月,他新的部众对他的态度就从惊惧变为尊敬。
等到达鹿耳人部落的时候,沈宁率领的向东迁徙的部族,已经从最初的近十万人增加到了十四万多人。
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庞大的部族了,所携带的上百万只牛羊和马匹,连绵不尽,每日行进的速度不超过五十里。
不过沈宁并不心急,草原联军还没有返回。
距离狼厥人领地比较远的那些中小部落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力防御,而在西拉木芽河北岸居住的鹿耳人早早就得到了消息,更是一口气向北撤了二百里。
鹿耳人并不是惧怕沈宁麾下这八千不足的轻骑,他们惧怕的是狼厥人。
跟狼厥人交锋,就算是打赢了他们也怕以后会遭到报复。
鹿耳人退缩,沈宁自然开心的很。
他才不会真的打算和鹿耳人拼一个你死我活,鹿耳人部落在草原上也是颇为强大的。
虽然大部分部族武士南下,但其留守的兵力依然不容小觑。
沈宁跟众人说自己想法的时候,其实他真正考虑的事并没有说出来。
如果说驱使狼厥降兵进攻草原上的其他部族,这个想法已经疯狂至极的话。
那么沈宁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如果说出来的话,只怕就连景慎之这样胆子大的能装进去一方天地的家伙也会惊掉了下巴。
和这个想法相比,驱使狼厥人抢夺一片草原的事简直不值一提。
正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了些,所以沈宁只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秦若薇一个人。
因为在他看来,或许只有秦若薇听了自己的想法后,才不会觉得自己疯了。
可事实上,当秦若薇听到他说出那么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第一反应就是问沈宁:“你疯了吗?”
“我知道你比很多人,比绝大部分人都聪明一些,所以在很久之前就看出她不会快活。”
“即便在大野泽中隐居,看似无忧无虑,但她真的不快活。”
“我忽略了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她从小在草原上生活已经无法在另一个地方做到心如止水。”
“她在你率军出征之前也曾经找过我,她不想让你去草原上杀戮。”
“但是”
秦若薇顿了一下说道:“你这样安排,她会不会更加的不快活?”
沈宁看着秦若薇笑了笑道:“其实想知道她愿不愿意,很简单。”
他将视线转向前方,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说道:“我已经派人回去接她了,如果她不愿意,不答应,不喜欢,她自然不会来。”
“你不能左右她的生活!”
涉及到了自己的妹妹呼乞那朵颜,秦若薇无法保持她一贯的云淡风轻。
“她想过安静踏实的生活,你再把她接回草原的话,她又将面对无休止的烦扰,这不是她想要的。”
“是不是她想要的,你和我其实都不知道。我只是给她多一个选择,让她能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不会强迫她什么,永远不会。”
“你的目标是哪里?”
秦若薇问道。
“黑野人。”
沈宁认真的回答道。
秦若薇一怔,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
沈宁笑了笑,看着秦若薇的眼睛说道:“我去帮你砸碎某个人的痴心妄想。”
“那是其格的家!”
秦若薇担忧道:“你有没有想过其格的感受?她喜欢的人带着人马去攻打她的家乡,和她的父亲娘亲为敌,这种痛苦你觉得其格那样一个纯真的女孩子能承受住?”
“她会的。”
沈宁缓缓的收起笑容,看着天边的流云一字一句道:“我答应过她,让白玉湖恢复以往的平静,而要实现这个目标,那么就必须先破坏掉原有的东西。”
“事实上,我想要做的确实卑鄙了些,可毫无疑问,对于草原来说未见得是一件坏事。对于中原来说,更不会是一件坏事。”
“天!”
秦若薇骤然间明白过来:“你是打算把其格也接回草原?”
沈宁点了点头,肃然道:“两个人,总会简单一些。”
黑野浑额部。
“狼厥人打算要干嘛?”
身材魁梧的踏阳在草地上来回踱步,他的眉头紧紧的锁着,眼神中的愤怒和担忧显得那么深切。
在他不远处,他的妻子李婉蓉也是眉头紧锁,精致娇美的脸上也有一种浓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苏合格根坐在一块石头上磨着自己的弯刀。
他一直没有说话,嚓嚓的磨刀声听了让人牙酸。踏阳愤怒的咆哮之后便陷入沉默,李婉蓉看着他,苏合格根看着手里的刀子。
“咱们的部落经不起战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实在按捺不住的李婉蓉对丈夫轻声说道。
“我知道!”
踏阳叹了口气道:“跟乌尔人交战了两年,咱们部族中最精锐的武士几乎都战死了。”
“如今咱们部族中连五千骑兵都凑不出来,再打下去的话,只怕用不了多久咱们浑额部就会被人灭族。!”
“可狼厥人这次明显就是打算将我浑额灭族的,如果仅仅是如以往那样的威慑,何必带着十万牧民同行?”
“还带着数不清的牛羊牲口?这不是简单的进攻,他们是看上了咱们的草场,是来安家的!”
“我觉得你应该派人去和狼厥人谈谈,看看那是哪个部族的。”
“一年前呼乞那去鹰答应过咱们,他保证过以后不会再有战争降临在咱们浑额部的头上。”
“呼乞那去鹰?”
踏阳怒道:“那只老狐狸,他什么时候有过好心?”
想起自己妻子和呼乞那去鹰之间的事,踏阳的心里更加的堵。
“大不了同归于尽!就算是狼厥人真的敢来,我也不会让出草场!”
“要不”
李婉蓉试探着问道:“你再去和其他部族的单于商议一下?狼厥人来势汹汹,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的。”
“我去哪儿和他们商量?”
踏阳懊恼道:“难道你忘了,除了咱们浑额部因为战争损失太大没有参加南征,其他七部的人马早就已经南下中原了?”
“我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李婉蓉认真的说道:“正是因为黑野部族几乎八成的武士都南征去了,你才有机会说服那些留守的人。”
“如果狼厥人真的进攻的话,以咱们黑野八部任何一部单独的实力,谁也无法阻止被灭亡的命运。”
“现在可不仅仅是咱们浑额一部受到了威胁,而是整个黑野部族!”
“我怎么没想到?”
踏阳眼前一亮道:“我现在就去!”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黑野武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躬身对踏阳说道:“单于,狼厥人派来了使者,要见您。”
踏阳和李婉蓉听到这句话同时愣住,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
听到这句话,嚓嚓的磨刀声戛然而止,苏合格根缓缓的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来到黑野浑额部的狼厥使者是个实打实的狼厥人,这并不是一句废话,要知道如今向东迁徙的狼厥人,他们的可汗可是个实打实的中原人。
而且是个手段冷硬的中原人,还是个公平公正的中原人。
从沈宁带着他们向东迁徙,到现在已经差不多走了两个月。
从呼乞那去鹰的领地走到了黑野人的草场,横跨数千里,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壮观的行动。
十几万人,数百万只牛羊马匹,规模之大令人咋舌。
草原上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如此大规模的迁徙了,各部族都有属于自己好草场,迁徙,就意味着发动战争。
代表着迁徙的狼厥部落而来的是一个五十岁的狼厥人,名字叫鄂力发,曾经还是呼乞那去鹰手下的一个官员。
只是此人之前并不得志,莫说呼乞那去鹰,便是博贴塔的地位比他高了也不止一个档次。
但是今天他的身份很尊贵,因为他是狼厥人的代表。
踏阳和李婉蓉亲自带着部族长老迎了出去,在没有开战之前他们不敢对狼厥人有丝毫的不敬。
他们并不知道这支迁徙来的狼厥部族事实上可以算作狼厥人的叛徒,就算是知道了,他们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强势。
狼厥人的叛徒不是整个草原的叛徒,狼厥王庭有权利对叛徒做出惩罚,但其他部族不可以,因为这是狼厥人的尊严。
二百骑威风凛凛的狼骑在浑额部的营地外面停了下来,黑甲红披风的狼骑向两边分开,手持着代表使者身份的红色马尾鞭。
鄂力发看着面前恭敬小心的踏阳笑了笑说道:“尊敬的单于,很荣幸今天能见到您。”
只是他虽然说话很客气,却并没有从战马上下来。
狼厥人在草原上有着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使者代表着可汗,虽然今天鄂力发代表着的可汗有些不一样,但狼厥人的骄傲依然还在。
“尊敬的使者,欢迎您的到来。”
踏阳将手臂横在胸口上,深深的弯下腰谦卑的说道。
“我代表着伟大的可汗而来,有件好事要和单于商量。”
鄂力发笑了笑说道:“如果单于不介意的话,是不是应该请我去你的大帐?”
踏阳连忙请鄂力发进入营地,在踏阳的大帐中,鄂力发丝毫也不客气的坐在了首位上,但踏阳和浑额部的长老们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愤怒。
不多时,美酒和美食被女奴们接二连三的送进大帐中,踏阳和鄂力发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后,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不知道圣使这次来,带来了可汗什么旨意?”
鄂力发笑了笑道:“去年的时候,你们和乌尔人之间的战斗可汗已经知道了,他特意派我来,让我来帮助单于您找回浑额部的尊严。”
“您是来帮我抢回被乌尔人夺去的草场的?”
踏阳立刻激动的问道。
“不不不!”
鄂力发摇了摇头微笑道:“去年可汗亲自下令,派了特勤呼乞那去鹰来调节你们和乌尔人之间的争斗,可汗怎么会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旨意呢?”
踏阳脸色一变,诧异的说道:“请圣使明言。”
鄂力发清了清嗓子喉肃然道:“去年你们浑额部和乌尔人之间的战争打的那么惨烈,好像黑野的其他部族并没有出兵协助您,是这样吧?”
鄂力发阴沉的说道:“这是一种很无耻的行为,可汗知道了以后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