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芽一脸懵然,那人解释说:“趁守门小厮不备,逃出江府;趁守门小厮不备,混入雅苑;趁守门小厮不备,再次逃出江府,到码头留遗书,到牛牯湾投水......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啊!”青芽惊叫一声,想起什么,又很坚决地说,“反正我们小姐就是这样出去的!”
小姐爬墙半年的事,打死也不能说!
那人示意身边的侍卫端过去一只圆凳,又递去一杯茶。
青芽不敢坐,又不敢不坐,只好端着茶杯战战兢兢坐了小半个屁股。
“你对主子的忠心难能可贵,但是,你就忍心主子这样蒙冤受屈?”
青芽装作喝茶,手却抖得厉害。
“你主子混入雅苑不是偶然,跟踪到佛堂不是偶然。我猜想,派人高喊‘佛堂走水’的,也是她,是吧?而喊话将众人引到佛堂的,则是你!”
“啪!”青芽手中杯子落地,她扑通一声跪下了,“大人,小姐的命实在太苦了!她就婚姻这一条出路,她能不留心吗?因此,因此......”
那人冷笑:“留心不值得的人,守不可守的婚姻,有必要么?最终还是送了命。”
青芽低声哭泣。
“命运不相信眼泪,你主子即使想不开,也应该杀死几个仇人再跳牛牯湾。”
这冷硬如冰的话语,像刀一样割着青芽的心,她忍不住抗议:“小姐不过一个孤弱的女子,报仇雪耻,谈何容易?”
那人从座位上站起,走几步:“也许,我可以为她出气。毕竟,她所承受的污名牵涉到我。”
青芽打了个激灵,忍不住抬头看这个人:“您,您是谁?”
“你主子心仪的对象,楚亭君。”
“啊?”青芽极度震惊,连忙为主子辩白,“没有的事,楚公子,都是大小姐和二小姐捏造事实,三小姐连您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楚亭君背着手走到窗前,看着空中的冷月,说:“我也派人调查,这些谣言都是从江府流出。你主子上头两个堂姐,确实不好应付。据我所知,前天的江府宴会,江二小姐指使丫鬟往酒里下药......”
青芽喜出望外:“楚公子,您,没有喝毒酒?”
楚亭君肃立不应。
一旁的陆昭文说:“楚公子何等人物,会跌倒在这下作手段上?”
青芽点头。
楚亭君转过身,说:“你的主子蒙冤受屈,而我,平白无故被牵扯进来。我想替你主子讨个公道,你可愿意配合?”
青芽低头,低声说:“愿意。”
“好,我问你,你主子怎么出的府门,怎么进的雅苑?”
“趁、趁看门小厮不便,出去的。”
“撒谎!”陆昭文在一旁厉声喝道。
楚亭君向他做了个噤声手势,继续问青芽:“也罢。那,她为何要去雅苑?又因何去佛堂?”
青芽说:“雅苑举行诗会,很多人都知道的。小姐听说周大公子每次诗会都得头筹,就想看他一眼,于是......至于去佛堂,是因为刚巧看见大小姐的身影,就跟了过去,没想到,却看见周大公子和大小姐在......”
楚亭君却提出一个问题:“这二人既然是私会,应该留有人守门望风吧?莫不是又要说趁守门的不备?”
“这回倒不是......”青芽显出羞惭的神色,“小姐带头,钻、钻的狗洞进去。”
“噗嗤!”陆昭文忍不住,失笑了。
楚亭君目光犀利地扫他一眼,让青芽继续说。
青芽又擦起了眼泪:“我们走近窗户,听到他们两个合谋,如何如何污蔑小姐,周大公子甚至扬言要杀了小姐!”
“哦,说详细些。”
青芽就把那天听窗听到的话,一一讲了出来。
太卑劣了!楚亭君和陆昭文对视一眼。
战场上的冷枪暗箭,也不过如此吧!
楚亭君又问了一些其它细节,就让青芽回江府去,并且说:“今天这件事务必保密,我自会想办法替你主子讨公道。”
等青芽千恩万谢出去,陆昭文问:“这个丫鬟很多地方没有说实话,为何不当场揭穿?”
楚亭君回到桌前,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说:“有人捏造谣言是为了作恶,有人说谎则为了自保,这一对主仆属于后者,情有可原。”
陆昭文走过去,见上面写着:“其一,趁看门小厮不备,偷出府门;其二,去雅苑是为了见未婚夫;其三,跟在堂姐后面进佛堂,是为了打个招呼;其四,坐街车回府,痛不欲生;其五,在牛牯湾投水自尽......”
“这些,都是主仆的谎言?我怎么觉得像精心设计、早有预谋?”
“你说对了!”楚亭君称赞道,“你可知江三小姐如何出府?”
陆昭文应得老老实实:“不知。”
“你没有发现,我们跳进梳柳院时爬的那棵榕树,上面有长期攀爬的痕迹。而梳柳院屋檐下,就有一把梯子。”
“啊,江三小姐长期爬墙外出?那,刚才你为什么不直接揭穿那丫鬟?”
楚亭君在纸上写一个大大的“假”字,覆盖住刚才的“其一”“其二”,又打了大大一个叉,然后拿到蜡烛上点燃,丢进焚稿盆里。
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她们怎么外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污蔑我的恶人必须受到惩罚!”
陆昭文坐下来,一拍膝盖:“哎呀,我都分不清,你这样做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了那江三小姐。”
“也不重要。”楚亭君嘴角扬起,眼里有了些许笑意,“钻狗洞,亏做得出!”
“若江采篱真的假死,借牛牯湾金蝉脱壳,谁接应的她?他们最终又去了哪里?”
“更不重要。”楚亭君说,“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如此煞费苦心,我们就不要为难她了!”
“可她托梦给你,又是怎么回事?”
楚亭君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梦里的那个人很不真切,无论如何不似十一岁的小丫头。而且,她说的那些事情纯属子虚乌有。”
陆昭文拍拍他肩膀:“子虚乌有的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这女人撒谎成性,托梦求你还说一堆假话,等厘清笊篱城的事,就将她归零!”
“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