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明靠在江流川身上一阵颠簸后,猛然听到顾青荷的呼声,情知她有危险,悠悠醒转,转醒后,就看见嘻哈二老挟持着她,逼她交出九琐连环扣。
他苦于身上中箭,箭中有毒,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后来就听到了顾青荷这翻话。
他知道顾青荷一直对徐忆君深怀愧疚,而徐忆君又对她情深意笃,她是绝不会说话骗他的。元修明顿时心痛如刀割,热血逆涌,再难自已,喷出一口鲜血,又晕了过去。
其实顾青荷说这些话,有一半是因为元修明。
她见他伤重,不能再多耽误,便想将九锁连环扣交给嘻哈二老,顺便挑起这二人和元修逸之间的猜忌,只是为了让江流川等人寻得时机赶快离开这里。
见他忽然又呕血,顾青荷顿时脸色煞白,她忙慑定心神,说道:“嘻哈二贼,东西交给你们了。你还不放开我?莫非被我猜中了,你想杀人灭口?”
嘻叟嘻嘻一笑,却并不松手。
元修逸道:“还不放开她。”
嘻叟道:“二公子,你想清楚了,她不仅是溪云山庄之人,还是梅家之人,与我们可是不共戴天啊。”
忽听一旁的婆婆一声惊呼,她看看梅傲寒,又看看顾青荷。
梅傲寒满心疑窦,终于忍不住问道:“婆婆,您怎么知道梅花剑法?”
这梅花剑法乃梅花山庄家传武功,由于梅家世代以锻造兵器为主,并不以武功见长,先辈创这梅花剑法只是闲来无事,强身健体,以轻灵优美为长,意不在杀敌,是以这梅花剑法一向只在子弟之间相传,若非梅家弟子,绝难认出来。
婆婆陡然使出来,出其不意,也只是为了唬住嘻哈二老,果然他们犹如见了鬼魅一般。梅傲寒自小由父亲教过梅花剑法,自然也认得。
他见那婆婆曾救过自己,对自己又关怀备致,如今又见她会梅花剑法,如何能不震惊。
那婆婆伸出手,在脸上轻轻一拂,只见她露出本来面容,虽有皱纹,仍看得出她年轻之时必定也是位眉清目秀的美人,特别是那双清亮的眼睛,和顾青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梅时开,你还认识我么?”婆婆开口道,声音清亮,不像以前那般嘶哑。
嘻叟脸色煞白,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嚅嚅道:“你,你……你还没死?”
哈婆似乎也吃惊不小,锁在顾青荷喉上的手竟松了一松。顾青荷本可以趁机脱身,可她也呆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时机已过。
只听那婆婆道:“不错,就是我。”
嘻叟面目变得狰狞,嘻嘻一笑,道:“好弟妹,原来你没死。好,好!不过没关系,今日我再送你们一家三口上黄泉路。”说罢,扣住了顾青荷手上脉门。
梅傲寒走上前,仔细看着那位婆婆,喃喃道:“婆婆,您是?您是……”
那婆婆已泪眼朦胧。她伸出手,想必是激动至极,那手不住地颤抖,轻轻抚着梅傲寒的脸,说道:“好,好,你长这么大了。那天正好是你十岁生辰。”
梅傲寒久久凝望着她,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跪倒在地,哭道:“母亲,母亲……”
梅傲寒依稀还记得母亲当年的模样,这样的慈爱,这样的眼神,他怎能忘记?
这婆婆正是当年的梅夫人。
那日他们受制于二老,她拼死与二老决斗,为两个孩子争取逃跑的时间。不一会儿,梅时节便昏死过去,生死难卜,而自己身上中毒,全身无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可她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死了。她知道嘻叟狡诈多疑,对谁都不放心,而哈婆蠢笨而不自知,忽心生一计,说道:“好,我告诉你梅花诺的下落。只求你们能饶我孩儿性命。”
嘻哈二老果然大喜,又听梅夫人道:“嫂子,你过来。我告诉你。”
嘻叟脸色一变,说道:“为何不大声说出来。”
梅夫人道:“我不爱说给你听。”
嘻叟奸笑道:“你说与她听就是说与我听,有何区别,定是你想搞什么鬼。”
“你杀我丈夫,杀我梅家全家,我本誓死也要守住这秘密。奈何为了我的孩儿,我不得不告诉你们。我知道嫂子为人憨直,定不会想到做如此恶毒之事,罪魁祸首定是你,我恨你入骨,看你一眼都不愿意。你们爱听,我就只告诉嫂子一人,不爱听就算了。”
哈婆听她夸赞自己憨直,有些喜形于色,可碍于嘻叟在旁,不敢表现出来,说道:“老头子,由着她吧,女子有时候就爱在这些小事情上计较。”
嘻叟哼了一声,不说话。
哈婆走过去,对梅夫人道:“弟妹,你说吧。我保证我二人不会伤你孩儿,那毕竟也是我的侄儿,侄女。”
梅夫人心中冷笑,说道:“多谢嫂子。请嫂子万万帮我保全这两个血脉。”
哈婆连连点头承诺。
梅夫人又道:“好,那我告诉你,梅花诺的秘密在……”她凑在哈婆耳边,嘴唇蠕动着。
“你说什么?弟妹,你说大点声。”哈婆身体又往前倾。
忽听“啊”地一声惨叫,梅夫人死死地咬着哈婆的耳朵,她忽又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哈婆小腹。
哈婆虽身不能动,手却能动,慌乱之中,反手一掌,梅夫人功力全失,匕首立刻被震飞了出去。
又听她“啊”地一声惨呼,松开了牙齿,原来嘻叟见势不对,铁杖砸向梅夫人后背。
哈婆耳朵鲜血淋淋,她大怒,又是一掌,劈向梅夫人胸前。
嘻叟还未来得及喝止,便见梅夫人倒在地上,探她鼻息,已出无的气。
原来梅夫人想只要自己一死,他们就不敢杀梅时节。她抱着必死之心,正要拿出匕首自刎,但又想能杀得一个是一个,于是假装示弱,骗哈婆前来,狠狠地咬着她的耳朵,欲趁机杀了她。
哈婆也不是无名之辈,梅夫人一击不得逞,身中一杖一掌,倒地不醒。
嘻叟最关心的是梅花诺,说道:“她说梅花诺在哪里?”
哈婆捂着受伤的耳朵,看着嘻叟,几分委屈,几分无奈,喏喏道:“她,她什么也没说。”
嘻叟反手一巴掌打在哈婆脸上,“什么也没说,你就将她杀了?”
哈婆哭道:“我……”她不知如何反驳,也不管耳朵的伤,恨恨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梅夫人。
嘻叟道:“还有梅时节,咱们抓着他,再抓着他的两个孩子,他定会说。你在这里,我去将那两小贼抓来。”
后来的事情便如梅傲寒所说,他将梅傲霜扔下悬崖,又抓住了梅傲寒。当他返回梅花山庄时,却发现不见了哈婆和梅时开夫妇二人的身影,于是带着梅傲寒四处找寻。
他来到一片树林中,忽听得一声轻呼,竟像是哈婆的声音。他寻声望去,看见她在一片空地上,手上捧着个破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嘻叟飞身上前,问道:“老婆子,你怎么在这里?……”他话未说完,见哈婆脸色惨白,满脸惊惶地看着他。
嘻叟心中一惊,顺着哈婆的目光,望前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草地上,坐着一人,一身白衣,须发皆白,松姿鹤骨,正在看着自己,身旁躺着两人,正是梅时节夫妇。
嘻叟走上前,躬身一揖道:“前辈仙风道骨,飘然若神,晚辈一见便心生敬仰,敢问尊驾是?”
那人捻须笑道:“老朽东方太白,二位是嘻哈二老吧?”
嘻叟大惊失色,忙道:“原来是东流剑阁东方老先生大驾,今日在此得仰仙姿,晚辈真是三生有幸。”
东方太白手指梅时节夫妇,说道:“这是你二人所为?”
嘻叟望了哈婆一眼,脑子飞速旋转,说道:“前辈有所不知,此乃在下二弟,今日是晚辈侄子十岁生辰,我二人特意赶回来,却没想到,没想到……”说罢,滴下两颗眼泪来,哈婆在旁也滴下两颗眼泪来。
原来她方才守着梅时节夫妻,忽觉白影一闪,手中铁杖竟被夺了去,再一看时,见眼前站着一白衣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哈婆老背脊梁惊出了一声冷汗,这人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自己竟全无察觉,又无声无息抢走自己的铁杖,当真是如鬼如魅,颤声道:“你,你是谁?是人是鬼?”
那老者说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哈婆虽蠢笨,却也知道必须失口否认,说道:“不,不是我们。”
“你们?还有谁?”
“我们也是刚来,便见到这种情形。”说着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弟妹呀,你死得好惨呀!”
老者愣了一下,说道:“这是你亲人?”
哈婆哭道:“正是。不知是谁下这等狠手,我定要找到他们,将他们碎尸万段。”
老者又道:“你方才说你们?还有人呢?”
“还有一人是我丈夫,他到别处去查看了。我怕敌人再来,便在这里守着。”
老者点点头,说道:“你们也是梅家之人?”
哈婆道:“你,你怎知……”
“这里是梅花山庄,你喊他们弟妹,自然也是梅家人了。”老者说着俯身去探梅时开和梅夫人鼻息,又道,“还有气。”
哈婆一惊,却又不敢作声。
老者叹道:“可惜!我听说有人要加害他们,便星辰赶来,不料还是来晚了。”
哈婆一惊,说道:“前辈知道,知道是何人所为?”
老者摇摇头,“我也是受人所托,没想到晚来了一步。”
老者便为梅时开夫妇疗伤,叹道:“受伤太重,能不能活就看造化了。”
他又对哈婆道,“你既是梅家人,就跟我走吧。”
哈婆又是一惊,连退了几步,说道:“为何?”
老者道:“梅花山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有话要问你,更何况这二人还要你照顾。”说着指了指梅时节夫妇,说着一手抱着一人飞奔出去,哈婆哪敢不跟着。
哈婆全力施展轻功,却总是与他相差一段距离,那老者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好像生怕她跟丢了一般。
不一会儿,他们便在一片林中空地上停了下来。
老者道:“你去取些水来,给他二人喝。”
哈婆一听取水,便跑得远一点,故意又走得慢一点,等着嘻叟前来找她。
好在老者也有意让梅时节夫妇休息,也不以为意。
很快,嘻叟找到了他们。
嘻哈二老毕竟夫妻多年,虽狡诈,却也是有默契,一唱一和。
东方太白一生磊落君子,退隐江湖后,更是日日以清风明月为伴,又见他二人所说一样,又不信凭他二人竟能将梅花山庄一百多人一夜之间全杀了,便信以为真,说道:“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了。他们并未死,我一定尽全力救治他们。”
他又对哈婆道:“给他们喂水喝吧。”
嘻叟一听,忙道:“我来吧。老婆子,你歇一会儿。”
哈婆将水递给了嘻叟。东方太白见他二人老夫老妻,相敬如宾,忽生触动,坐在一旁,茫然不语。
嘻叟趁东方太白没注意,在水中又下了毒,心中暗暗得意,将水端到梅时节身旁。
谁知梅时节忽然睁开了眼睛,他一见嘻叟,一声惊呼,嘻叟手上的水也吓得差点洒出来。
他忙道:“弟弟,你怎么样了?”说罢手腕一翻,锁住了他的喉咙,托至身前,对着东方太白。
东方太白吃了一惊,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嘻叟道:“当然是要活命。只要东方老先生答应放了我们,我们便放了他。”
东方太白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嘻叟道:“我们当然是他的哥哥嫂嫂,这点倒是不假。”
“亲弟弟你也下得去手?”
“他早不是我弟弟了。”
“梅花山庄一百多人,也全死于你二人之手?”东方太白脸上出现了久违的震惊。
“是又怎么样?”
东方太白脸色微变,“简直是禽兽不如!”
嘻叟嘻嘻一笑,对哈婆道:“老婆子,不说那么多,我们走。”
谁知他刚转身,便见人影一闪,东方太白竟又站在他身前。
他呆住了,又一转身,东方太白还是站在自己身前,站得笔直,身形未动,若不是他的衣衫在飘动,嘻哈二老当真以为自己看花了。
嘻叟骇然,这才明白为何见到哈婆时,她脸上如此惊惧。
嘻叟还沉浸在恐惧中,忽觉一阵风拂过手腕。
嘻叟大惊,拼得一死,力灌左掌,猛地一掌击向梅时节。
东方太白没料到他下此狠手,嘻叟与梅时节相距又实在太近,想救已然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