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世界并无花园,浩瀚的沙海遍布地上,世界的住民在黄沙上彷徨,祂们的身体硬如坚钢。祂们经历的时间太长,长到忘记了起源与过往,祂们厌倦了虚假的争斗,因为世界上已没有死亡。
那世上仍有着些许的建筑,诉说着住民们漫长的过往,那是金黄的沙砾凝成的造物,那是形状各异的兵刃们曾经的愿望。祂们能够操控脚底的黄沙,创造自己的傀儡或助手,怪异的傀儡曾托举着刀兵,让一座座城市铺满地上。
祂们有的热衷于创造,有的则扮演着城间的行商,祂们有的踏遍大地,有的则享受着无事的安详。怪异的傀儡受限于大小,漫长的岁月成就了建造,各异的兵刃陷入了迷惘,因祂们已完成了所有的愿望。
兵刃们开始厌倦于生命,可任何事都无法让祂们受伤,正是从这样的时刻开始,青绿的刀笔开始执著地寻觅死亡。漫长的岁月榨干了创意,造物们失去了新颖的形状,雄伟的城市铺满了沙海,建造者们却唯余颓唐。
造物者推倒了所有的建筑,想通过重建唤醒愿望,可祂们的寿命终究太长,让祂们对创造也失去了渴望。交易者看遍了世上的一切,也开始厌倦于交换与收藏,祂们用搬运使自己麻木,又因厌倦了麻木陷入迷茫。
行走者踏遍了每一寸土地,知晓了沙海从没有尽头,祂们顺着一个方向不断前行,最终却回到了出发的地方。世上再没有未知的探索,行走者们也陷入了迷茫,休憩者们也已厌倦了安详,沉眠熬不过岁月的漫长。
深深的厌倦席卷了大地,没什么熬得过时间的海洋,失意者停止了手中的一切,大地之上也唯余下颓唐。兵刃们破坏起遍地的造物,以此来控诉岁月的漫长,浩瀚的沙海重归于平静,失意的灵魂寄居于其上。
厌倦者们也拥有游戏,用以排解彼此的迷茫,祂们操控着傀儡争斗,将戳穿那彼此的傀儡作为目标。无趣的游戏亦令人厌倦,虚假的破坏满不足愿望,麻木的兵刃喜欢傀儡的毁灭,只因祂们从中看到了死亡的幻象。
若祂们厌倦了游戏与幻想,那世界又将变成怎样的模样?那其中必没有任何的出路,无尽的生命只会带来疯狂。亿万年的时光就此过去,久到没有人记得世界最初的模样,直到青绿的刀笔再度登场,向世界带来了真正的死亡。
祂将自己的成功归因于争斗,那最能体现生灵的渴求,祂将世间的荒芜归因于富足,物质的富足与时间的漫长。正因仍拥有着不足与缺憾,世界才曾拥有缤纷的形貌,而若要造就缺憾与不满,就要把过剩的一切抢光。
祂曾花费了亿万年时光,坚定与执著汇成了猩红,猩红的执念铺满了沙海,禁止万物将那沙海触碰。物资的匮乏加剧了无聊,兵刃们不满地向祂叫嚷,祂却要祂们与祂争斗,否则便要忍受永恒的荒凉。
匮乏重新唤起了渴求,兵刃们怀念对沙砾的使用,观念的矛盾激起了纷争,无人能评判彼此的正误。于是祂们诉诸于争斗,用力量证明自己的渴求,祂们的生命无止无尽,争斗便也是意念的赛场。
无数的刀兵敲击着刀笔,有的逐渐也陷入了颓唐,唯有那刀笔始终挺立,不断用敲打追求着死亡。刺眼的猩红令万物畏惧,细微的裂痕出现在了敌人身上,裂纹不断随攻击蔓延,刀笔终于创造了死亡。
破碎的住民化作了狂风,开始怀念其往日的梦想,祂们的灵魂仍没有死去,可祂们的身躯却彻底地死亡。另类的死亡引起了恐惧,青绿的刀笔却仍拒绝沉溺于过往,刺眼的猩红不断带来新的死亡,刀一般的飓风哭诉着祂们生前的愿望。
青绿的刀笔走遍了大地,平等地为一切带去死亡,死亡的恐惧唤醒了灵魂,万千的生灵重获了愿望。万物奋勇地阻挠纷争,纷争却仍在带去死亡,悲泣的狂风被猩红笼罩,败者的灵魂染上争斗的残响。
阵阵的飓风撕扯着刀笔,似要报复祂带去的死亡,可争斗本源于刀笔本身,屈服于这愿望的魂魄又如何能够伤及死神?刀笔带去了无数的纷争,死神见证了万千的愿望,祂将败者们刻在体表,形貌是祂们被吞噬的愿望。
争斗的神明走遍了天地,没人能够当祂的对手,可万千的生灵也各有区别,其中有的也十分棘手。沙海变得越来越荒芜,死神只剩下了五个对手,祂们每一个都从不曾疲倦,每一个都值得祂的敬重。
其一是一柄金红的利剑,祂曾踏遍了金黄的地表,祂在建造通天的高塔,祂的探索从不停留。万物曾经也向祂效仿,却都忍受不了建造的漫长,可祂却坚信着星空的浩瀚,将那耸立的塔楼越筑越高。
死神追到了高塔脚下,执著地将那高塔推倒,祂曾挥砍了无数个昼夜,因为那塔楼实在太高。金红的利剑回到地面,失败的愤恨化作争斗的渴望,祂对于愿望的追求无尽,却仍旧无法战胜死亡。
其二是一柄三头的蛇鞭,祂曾固守着自己的城堡,造物们喜爱新颖的一切,可祂却独爱自己的珍藏。惧怕死神者躲入城堡,祂便将祂们纳入珍藏,祂帮助祂们挡住了死神,再多的伤痕也无法让祂退让。
死神暂时放过了祂,在夜里奇袭祂守护的城堡,苏醒的蛇鞭奋力挣扎,却无法阻止珍宝的灭亡。孤独的蛇鞭面对死神,失去的空虚化作争斗的渴望,祂选定了珍藏就从不会退让,却也不得不退让于死亡。
其三是一块硕大的顽石,祂的肢体能分块折断,万物都驱使傀儡活动,祂却将造物护在怀中。祂珍惜怀中护住的沙砾,称那些沙砾不止是造物,祂始终相信着造物的灵魂,那叛逆的想法从不曾退让。
死神释放出猩红的执念,执念染上了顽石的造物,祂感受到造物灵魂的悲鸣,决定作为造物的傀儡战斗。另类的顽石攻击死神,不羁的思想感不到伤痛,祂从不认同掌控与束缚,却也最终受困于死亡。
其四为一滴小小的泪珠,祂能够唤起沙海的风暴,万物仍未懈怠的最初,祂便遗失了最初的造物。祂执著地挂念遗失的造物,为一颗沙砾翻遍沙的海洋,兵刃们都劝祂再度创造,祂却坚持着自己的痴狂。
死神封锁了浩瀚的沙海,泪珠再不能寻觅过往,悲痛的泪珠漫步于沙海,仍在用视线寻觅着珍藏。执迷的泪滴逃避死神,一边寻觅一边逃亡,祂始终放不下自己的执念,却也终究逃不过死亡。
其五是一支金黄的酒杯,祂想创造极致的傀儡,万物的傀儡只为便捷,祂却力求傀儡的完美。金杯的傀儡越来越大,其中的结构极度复杂,万物羡慕傀儡的新颖,能操作那傀儡的却只有祂。
死神直面了祂的傀儡,毫不畏惧傀儡的巨大,青绿的刀笔无法阻挡,巨大的傀儡轰然倒塌。失意的酒杯凝望死神,不断询问其强大的秘方,祂从未放弃追求进化,却始终无法超越死亡。
刀笔的征程抵达尽头,最后的强者一一倒下,世间的万物向祂臣服,世界的权柄随祂取用。刀笔插入金黄的沙海,猩红灌满了每一粒黄沙,祂要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其中必须有争斗和死亡。
为了纪念可敬的对手,祂创造了崭新的躯壳,五位强者获得了新生,六柄神兵是旧世的留存。至于其他懦弱的意志,祂将祂们锻造为武装,祂赐武装给新世界的造物,让他们拥有争斗的资本。
争斗本就是祂的血肉,猩红是祂身躯的组成,永生与麻木更不可取,争斗与死亡奠定了世界本身。祂创造了崭新的生灵,祂让他们在匮乏中生存,祂从不怀疑争斗与死亡,祂视之为珍宝本身。
青绿的刀笔斩断了错误,崭新的世界焕发出新春,神明却也陷入了迷茫,唯有争斗是祂的愿望。于是祂也行走世间,偶尔挑战世上的凡人,祂不满足于手下的败将,祂期待着争斗的渴望。
凡人又怎是祂的对手?对局激不起争斗的渴望,神明这才会混迹人世,前世的强者终困于迷茫。直到强大的对手登场,险些给祂带来死亡,曾经的死神并未放弃,反而忆起了心底的愿望。
祂曾击败了万千的旧神,祂的名号无愧于最强,祂曾带去了无数的死亡,万物都感叹祂的顽强。祂曾经历了无数的战斗,有的也曾困难疯狂,祂能总结敌我的差距,祂对胜利从不曾退让!
创世的神笔回顾过去,将失败归因于自己的迷茫,祂已很久受困于迷惘,挫折却使祂悟出真相。祂曾否定了永生与富足,心灵的毒药莫过迷惘,可世界早已天翻地覆,祂却仍旧沉溺于过往。
每一个时代各有困境,智者的求索永无止歇,祂曾在旧世求索了万年,这才得到自己的答案。可新的命题已然出现,祂却仍在抱残守缺,祂的答案只关于旧世,世人的困境却早转换。
神笔的表面亮起了猩红,创世的强者豁然开朗,天地仿佛只过了一瞬,祂却已经领悟了真相——曾经的正确沦为荒谬,沉溺过去者困于迷茫,挫败祂者虽仍茫然,求解世界的决心却足够坚强!
“原来……是我变钝了啊……”创世的刀笔轻蔑地一笑,“作为一个求解者,方才的我的确一度败给了你。可与此同时,我也是这个世界的命题之人!你之前的说辞尚且无法作为我所认可的答案!”
伴随着一阵自信的低吼,猩红铺满了刀笔的表层,猩红的刀笔奋力一挥,轻松将唐琅弹向了远方。奋力的挥砍再没有效果,猩红的刀笔再不曾动摇,高尚的求索战胜了守旧的争斗,神明的命题却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