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一楼人多眼杂,言青柏默默上了楼。李慎和他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静静站在三楼的室外书桌旁等他。
于乐见状凑了过来,“那人是谁啊?”
“老师。”多么可悲,她明明已经爱得够热忱了,但对外也只能宣称他是她的老师,仅此而已。
“咱们学校的?我怎么没印象……”他像个好奇宝宝,眨巴眨巴眼,什么都想了解一下。
“下学期就会教你们了。”
正说着,言青柏上楼来到他们跟前,耐心地等着他们把话说完。
“教什么的?”
“病理。”
于乐还想问些什么,李慎拍拍他羽绒服的帽子,示意他待会儿再聊。随后,和言青柏一起去了图书馆顶楼。
楼上风大,李慎把棉服的帽子戴上,还不放心地把脖领处的帽绳给扎上。今天的言青柏里面穿了件白色毛衣,外面是一件长款的运动风羽绒服,黑白搭配的经典款,腿上是淡蓝色的牛仔裤。他虽然廋,但很抗冻,穿得比她轻薄很多。
上次见他好像是一个月前,当时还只是里面穿件薄毛衣,外面一件厚外套,羽绒服等物还被压在箱底。
“这段时间一直在图书馆看书?”
“教研室的班我按时轮了的,没旷你工哈。”她意图制造点搞笑气氛,可惜,他没什么反应。
“怎么不去标本室?”
“纯纯和你课题组的人谈恋爱了,中午轮班会在那里自习。我不想吃他们的狗粮。”
“所以你就来图书馆?”
李慎总觉得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完:所以你就来图书馆自己制造狗粮?
“刚刚那人是我学弟,很早前就认识了。”
她也留了后半句话:要有狗粮,早就造了。
言青柏摸了摸鼻子,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风大,他微微眯着眼,表情相比之前有所放松,然后,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真是够闷的。
“这么久没见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有件事,确实准备告诉你。”
“什么?”她原地跺了跺脚,往双手里哈一口气。
“下学期,我会开选修课。”
李慎喜出望外,“真的?”
“嗯。”
“那我可以继续问你专业问题咯?”
他笑着点了一下头,“可以。”
她剁脚的频率加快了,不像是抗寒,倒像是在庆祝。
“这么开心?”
“那当然了,我喜欢病理嘛。”
“这里风大,先下去吧。”
言青柏伸手在他身后轻推着她,隔着厚厚的毛衣和棉服,她似乎能察觉到身后那股儿温热的力量。本来是她被推着往前的,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他在前。
她像个小媳妇一样,隔着一定的距离,跟着他后面,转眼就回到了教研室。
今天是纯纯值班,她和男票在小标本室,言青柏带她进了办公室旁的生活间。上次进去还是开学初,他还带她一起吃了顿午饭来着。想到这,她才猛然意识到,她还没吃晚饭。
本来怨他一个月都不来找她,也不主动给她发消息,但见面一发现他不大高兴,她就只想着逗他开心去了。最后,被对方将军,她的小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肚子毫无分寸地吹奏起了空城曲,李慎有些窘,他失笑问道,“饿了?”
“嗯……”现在本来就是吃饭的点啊,想吃饭又不犯法。冬天天冷,御寒耗能大,饿得早嘛。
他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想吃什么?”
“随便点吧,我很好养活的。”话说出没多久,她又补充道,“最好是清淡些的。”
他淡淡地点头,手机的白色灯光映在他白净的面容上,把皮肤衬得更加细腻光洁。
天理不容啊,他的皮肤比她这个女生的还要好,大冬天还水水润润的。
突然,他抬头,迎上她痴迷的眼神,“过桥米线可以吗?”
她所说的清淡很可能是骗他的,这孩子见他上次被辣椒呛得不行,特意在迎 合他的口味。米线虽然清淡,配料丰富,可满足不同需求。
“可以可以……”
室内的温度逐渐上升,李慎把帽子放下,头发被蹂 躏得翘起了好几搓,怎么都抚不顺,她干脆自暴自弃。反正言青柏也不是多么在乎外表的人,他都在她面前打过无数个表情夸张的哈欠了。
言青柏看着她炸毛的头发,憋笑失败,并且笑出来的动静不小。
“哎呀,别笑了。冬天干燥,静电嘛,我也没办法。”
“好好好——”他摆手,保证不再嘲笑她,但憋笑再次失败。
李慎气急败坏,“言老师,过分了哈!”
还好,言青柏手机的系统铃声响起,外卖到了楼下,救了她一命。
回来后,两人一齐揭开盖子。言青柏把碗里的蛋白类全挑给了李慎,牛肉、小龙虾、鹌鹑蛋和肥牛等等,也包括了香菇和蒜蓉什么的。
李慎咋舌,“你连香菇都不吃啊?”
言青柏嫌弃地皱眉,一脸不可接受的模样,“味道重。”
嗯……香菇确实是种吃完后“回味无穷”的存在。
吃罢后,言青柏去丢外卖盒。整个房间都弥漫着米线的味道,李慎开窗透气,言青柏怕她冻着,回来后又把窗户给关上。然后吧,她就只能闻着香味看书,越闻越香,简直违背了感受器的适应现象。此外,越看越饿,胰高血糖素似乎已经彻底诚服于了胰岛素。
晚上十点,他开车送她回去。车子停在了寝室门口,言青柏目送她上了楼后才离开。
一进门,全体人员无声地看着她。李慎看着盯向自己的三双眼睛,做好了被轰炸的准备。
纯纯:“又贴上去了?”这话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
李慎无所谓地摊手,“我贱呗!”
王可:“……”
佳越:“你们不是快一个月没见面了吗?这次怎么送你回寝?”
王可:“对啊,上学期他好像没送过你回寝啊?”
纯纯:“送过一回,把车停宿舍楼北面了——你说你们是有多见不得光,就算是在一起了不嫌憋屈?”
佳越:“换你有言老师这样的对象,你会觉得憋屈?”
纯纯欲言又止,估计是狠话到嘴边,想想言青柏那张脸,又说不出口。末了,甩甩手,“反正他课题组组员让我觉得憋屈。”
见李慎不明白情况,佳越友好地进行背景普及,“她分手了。”
李慎:“为什么?”
王可:“因为对方不喜欢周杰伦。”
李慎:“……”
纯纯为证自己不是胡乱做决定,把对方所有的雷点一一列了出来:“他原来根本不喜欢喝奶茶,还鄙视我伦喝奶茶,说那不健康。他也根本不喜欢听我伦的歌,说是无病呻吟、装腔作势。最重要的是!”纯纯恨得左手叉腰,右手指天,“他竟然怀疑我伦的人品,说他沽名钓誉、两面三刀!”
然后,粗口就顺其自然地爆出来了:“我去他妈的!老娘我喜欢周杰伦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
说得好像当时自己不是在穿开裆裤一样。
“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也敢说我伦丑?我伦的脸是脸吗?”
其他三人:“?”
纯纯:“那是老娘的青春!谁敢毁老娘的童年,我揍他丫的!”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骂归骂,骂完后,还是得乖乖投入期末的备考中。
纯纯为了尽量不和前男友碰面,辞了教研室勤工俭学的工作。李慎开启了值全班的模式。到了十二月中旬,理论课渐少,没课的时候,她都呆在了小标本室。
万芳芳倒是来过一次,来找落在桌面上耳机。
“肖纯纯真辞了?”按照轮班表,今天本是纯纯的班,但现在坐着的只有李慎。
她无奈地点点头。
“就因为人家吐槽了几句她偶像,至于吗?”
“准确来说,那是她的青春。”
不知道是不是被纯纯给洗脑了,但凡听到别人说周杰伦半点不好,李慎也会打心底里觉得不舒服。
“行吧,不理解你们追星人类。”万芳芳把耳机丢回书包,极度无语地撇了下嘴。很显然,她站在她组员这边。
“你们课题组现在还很忙吗?”今天言青柏没来,她试着从她这里打探打探口风。
“还好吧。言老师已经给我们放备考假了,后续工作也已经和师兄师姐们交接好了。等和他见上面,我们五人当面告个别、道个谢,这学期就告一段落了。”
“……你们很久没见到他了?”
“他上上周去参加病理年会了,上周又回母校参加优秀校友会。上哪儿见去啊?”
万芳芳拍了一下她的肩,预祝她考试顺利,出了门。
次日,言青柏现身。他手上拿着本课外书,闲闲地坐在椅子上。李慎用别样的眼神盯着他,让后知后觉的他有些发毛。
“怎么了?”
“你居然会看课外读物?”而且还是儿童图书,《小王子》。
唔,虽说是英文的吧,但这种难度的英语和医学英语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问题是,她以为他看剧只看BBC,看书只看学术期刊来着。
言青柏笑笑,手指继续翻动着纸张,悠然地回答道,“我不仅会看课外书,也和你们一样,要吃饭,要睡觉。困了想打盹儿,饿了肚子会咕咕叫。”
纵然他天资聪颖,但也是个人,一个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人。这些孩子却普遍把他抬得太高。
“嗯……你是医生,是博导,是教授,是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也是我在这间标本室自习的校友,对吧?”
他扬起明亮的微笑,露出好看的大白牙,“没错,我是你的陪读,仅此而已。”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上学期。这间房,曾几何时,是他们两人的秘密基地,后来,慢慢加入了各路人员。现下,又回归到了最初的状态。
他的“到勤率”很高,甚至周末也会呆上一段时间,不像是来放松的,倒像是来监督她学习的。
这学期的诊断学有体格检查的技能课考试。大冬天的,不方便脱衣,222各位只有晚上回寝洗漱完后才能相互扮演标准化病人的角色,在实体上进行操练。而考试时给的是模拟人,搞得她们一度想去淘宝上买个模型,甚至还让纯纯动用前任解剖协会会长的关系去借一个模拟人。可惜,对方声称,能借的只有一个人体骨架。
见言青柏最近确实闲了下来,李慎胆大包天,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她先是趁他睡午觉的时候“上下其手”。
某日,她在捏着他露出外面的右手中指做Hoffmann征检查,结果尴尬地把他吵醒了,他的手指下意识做抓握动作,把她的两段指间关节给绕进了手心。
他睡眼惺忪,吐词也有些迷糊,“……有事吗?”
“呃,言老师,跟你商量个事呗?”
“什么?”
他抬起右手想去揉眼睛,结果带着她被抓的手一起往上,她的大鱼际蹭到了他的脸颊,整个人瞬间清醒。
“抱歉。”他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她的手放开了。
“没事没事,你要是能当我的标准化病人,一切好说。”
她笑得格外谄媚,说话语气也狗腿,他这边还没弄清楚情况。
“……嗯?”
李慎把原话解释了一遍,顺便说明自己的处境艰难,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也是被迫为之。哀怨又惹人怜,言青柏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起床坐回椅子上,她就跟到了他背后,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腿。条件也是一退再退。
“你不用把上身衣服脱干净,褪下羽绒服就行。也不用把躯干贡献出来,借我四肢用用就好。我只做做什么膝跳反射啊,肱二头肌反射啊等等,不需要你太大配合,你坐着就可以。”
“……”他艰难地做考虑。
“怎么样怎么样?”而她像只麻雀一样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最后,他败下阵来,“我可以借你肩部以上,外加双臂和小腿。”
“真的?”
他迟疑了几秒,她怕他反悔,直接把这买卖敲定下来。
“就这么定了。”
之后的两周,言青柏已然成了她的“掌中之物”,整个人没了脾气,逆来顺受。
他左手拿着本中草药图鉴,顺带把脑袋歪向左侧,她则站在他右侧,把他的毛衣和衬衫袖子挽到肩膀,做肱三头肌反射、桡骨膜反射;当他看书看累,想给眼肌放松时,她便拿出一只笔做指针,做眼部运动相关测试实验,顺便还附带一个常见淋巴结的触诊,下颌、颈部、耳后和腋下全都摸了个遍;当他想躺椅子里眯一会儿的时候,她先是做了个眼心反射,随后便把自己的腿架在他股骨下做支点,做膝跳反射和跟腱反射。
活像是孩子他爸在家带孩子,不管孩子顽皮成啥样,孩子不哭不闹就行,其他的可以无条件地退让。
末了,某天没了她的一顿“伺候”,他反倒不习惯。
“今天不练查体了?”
“哈哈,我昨天考完了!”说完就垂下头去开心看书了,完美诠释什么叫过河拆桥。
言青柏:“……”
作者有话说:
我、伦、的、脸、是、脸、吗?是、青、春!期待一下今年春晚杰伦唱的《mogito》啦啦啦
今日小剧场:
冯青音:“所以,你在那时候就已经把老言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李慎:“……在医学狗的世界里,这只是体格检查,是临床触诊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不是外行人眼里的亲昵或暧昧。”
言青柏:“类似,在医生眼中,没有男女之分,只有患者与非患者之分。”
冯青音:“哦,是吗?”
言青柏:“当然。”
冯青音:“那你敢说当初她上手的时候,你一点悸动都没有。”
言青柏:“不敢……”
李慎:“哇,真的嘛?我当时满脑子只有考试哎。”(眼冒红心)
冯青音:“呵,欲盖弥彰。”(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