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画
书名:夜谈诡话 作者:狸狐花 本章字数:5451字 发布时间:2023-04-24

萱香薷看着桌前那张昨晚熬夜画出来的稿子,觉得莫名的烦躁。

画上是一个年轻貌美又有些妖冶的女子,很显然这并不符合要求,她无数次的修改,始终画不出想要的效果,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却怎么也不知道到底差在哪里。

她抓了抓头发,又去了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憔悴的面容,叹了口气,如果这次再画不好,那么就可能会失去这个饭碗。

萱香薷决定出门散散心。她想着,也许是自己压力太大了。作为一名职业画手,每日不停的为不同的作品画封面和插画,这段时间她的状态不是特别好,画出的作品总是不尽人意,一次次的被打回,一次次的修改,差点让她抓狂。

也罢,放松一下自己也许有新的灵感。想到这儿,她随意的穿了一件白衬衫和一条牛仔裤就出了门。

在楼下的早点铺吃了个包子和一碗稀饭,就开始四处溜达起来。

一个上午过去了也没能让她放松下来。人虽然在外边,可心还在画上,不由得脸上带着一丝愁容。一阵电话铃声传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是自己好友应紫苏打来的。

“下午有一场画展,在少陵路,你要不要去看看?”电话那头应紫苏的声音如同天籁,萱香薷有些心动,既然自己瞎逛没有灵感,不如选择在画展中寻找。

于是她想着就满口答应了,“行啊,你要去吗?”

“去,怎么不去。我现在就在赶去画展的路上,你快过来。”电话那头是应紫苏催促的声音。挂了电话,萱香薷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匆匆吃了之后就往少陵路赶去。

等她到的时候,应紫苏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

看到萱香薷过来,她立刻挥了挥手。萱香薷眯了眯眼,向着应紫苏走去,走到面前的时候,她才看清,应紫苏今天穿的是一件飘逸的白裙,并且化了淡妆。

“你今天有约会吗?打扮的这么漂亮。”萱香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带着笑意。只见应紫苏面带羞涩的轻轻拍了一下萱香薷的手,这才小声的说道:“今天晚上要去见他,我有些紧张,所以……”

原来如此。萱香薷恍然大悟,应紫苏口中的这个他,是指的那个大学时候令大多数女生为之倾心的男人,安朗。

毕业后两人很是巧合的进了同一家公司,因此互相有了交集,但仅仅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可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让应紫苏高兴了,毕竟她也曾暗恋过安朗。

而这次,正好因为应紫苏被上司刁难,手足无措之时安朗对她出手相助,解了她的困难。作为感谢,她想请安朗吃饭。

“走吧,先进去看看画展,放松一下吧。”萱香薷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一把搂住应紫苏的腰,笑嘻嘻的说着。

画展里有许多各式各样的画,萱香薷有些兴致不高,没有一个让自己得到灵感的。

一转眼看见一副没有任何署名的画在展厅内,顿时来了兴趣。

那是一副仕女图。

一个穿着白色齐胸襦裙的女子,手持玉笛站在柳树下,齐胸襦裙的裙摆上,有着点点梅花的花纹。衣袂飘飘,画卷充满着古典雅韵,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女子的眼神带着一丝向往,还带着一丝悲伤。

萱香薷终于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了,眼神,灵魂。是她最近的画所缺少的。

想到这儿,她把这幅画用手机拍了下来,等回去后再仔细观察一番。萱香薷转头对身边的应紫苏说道:“我送你过去吧。别太晚见面,毕竟算是第一次约会。”

应紫苏瞪了她一眼,没反驳。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也不好大声说话。萱香薷笑了笑,又把头转了回来,看了一眼这幅画,似乎画中的女子嘴角微微翘了翘。

她睁大了眼睛仔细再看,什么变化都没有。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萱香薷又揉了揉眼,再次看了过去,依然什么变化都没有,估计是看错了。等看完画展,萱香薷把应紫苏送到了之前就定好的餐厅,此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应紫苏本想邀请她一起,但萱香薷拒绝了,“我才不要当电灯泡!”她没给应紫苏再开口的机会便快步离开了。

“四妹妹,你去哪儿了?夫人请的夫子已经到了,可别再玩儿了。”女子温柔的声音在香薷耳边响起,她有些迷茫,这是在叫谁?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眼前是一个穿鹅黄色齐胸襦裙,外套一件月牙白绣花褙子是艳丽女子,正担忧的看着自己。

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香薷摇摇头,“没什么。”对,没什么。香薷想不起自己怪异的地方,抛在脑后。

“那就走吧,夫子已经到了。从今天起,咱们姐妹两个都要开始学习了。”她牵着香薷的手,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慢慢向前走去。

一路上香薷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要学什么?”听到这个话,女子的脚步没有停顿,“大概是琴棋书画吧。她的声音淡淡的,”“夫人仁慈,能让我们姐妹两个学习已经算很好了,毕竟再过两年就该及笄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香薷,“四妹妹,你可要好好学习,别怕苦别怕累。”香薷捏了捏女子的手,望着女子的眼睛,应道:“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她看到女子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向往,还有一丝丝的悲伤。

夜晚,萱香薷拿起画笔,先是勾勒出大概的轮廓,她又拿起手机仔细端详着画中的女子,接着又继续勾勒,慢慢的一个女子的身形渐渐显现。

只是她皱了皱眉,似乎有哪点不对。

夫子在上面讲的口若悬河,而香薷在底下总是出神,她觉得这一幕很刺眼,又有些迷糊。学了这些有什么用呢?以后嫁人需要这些吗?她想着自己的大姐姐,出嫁前她从未有过多的时间学这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就平时消遣而已。

夫子见香薷又在走神,拍了拍桌子,指着香薷让她起来回答自己的问题。可香薷回答不出来。她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夫子很是不满。所以,香薷面对的是一个大大是戒尺,在她的手掌上重重的打了几下。

萱香薷再次拿起手机观察起那幅画,她将画面放大,女子的发髻上带着一朵鹅黄色的花,是什么花她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似乎还在滴着露珠。显然是现摘下来插到头上的。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副刚刚勾勒的模样,也在头上画出一朵牡丹花的样子,同样有着露珠。

香薷回到自己的闺阁内,趴在床上闷闷不乐。她的丫鬟心疼的替她的手掌上了药膏,清清凉凉。推门而入的是那个女子,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香薷连忙从床上起来,局促不安的看着她,“二姐姐……我……”女子沉着脸看向香薷,“我说的话不都不肯听了吗?”

香薷摇头就想解释,可女子根本就不想听,“让你好好跟着夫子学,是为了你的以后,咱们的姨娘都靠不住,靠得住的全是自己,你这个时候还不认真,将来怎么办?”

说道这儿,女子有些气急败坏,想伸手打香薷,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看着香薷死死的闭着眼,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躲闪,最后她还是放下手,轻轻叹息。

等了一会儿没见女子打下来,香薷睁开眼,看着她坐在床边,脸上的忧愁更浓了。香薷大着胆子,也坐在她身边,扯了扯女子的衣袖,喏喏的问:“二姐姐,学这些真的有用吗?”

香薷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她想不出来这些东西对她以后有什么帮助,她又想起大姐姐了。

她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如何管理庶务,也没见她怎么学诗词歌赋呀。

看着香薷有些圆润的小脸,女子摸了摸,声音也软了几分。“傻妹妹,大姐姐是嫡长女,她嫁的自然也是嫡长子,是以后的当家主母。就跟咱们夫人一样,打理内务是必须的,而咱们……以后只能靠这些傍身。”

萱香薷的初稿画出来了,只是还未上色。她看着自己画中的女子,还是有些不满。那个眼神不对劲。好似空洞的,毫无灵魂一般。

她再次看向手机里那幅画,画中的女子的嘴角又翘了翘。这才她看清了,是真的翘了起来,尽管还是一闪而逝。

萱香薷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看错,这是真的。

这幅画,有古怪?

经历这个怪异的场景,萱香薷决定,暂时不画了,明天再继续修改。想着,她伸了个懒腰,去了卫生间洗漱一番。

抬头看向镜子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的脸,似乎,好像有了什么变化,但又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说辞和想法,压力太大了吧。

萱香薷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实在太累了。

就这样认命吗?不,香薷不想。她满心羡慕着大姐姐,可她也知道大姐姐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她和二姐姐都是庶出的女儿,唯独大姐姐是嫡出。她所拥有的,是自己从来没得到却想得到的。

但从一出生,她们的待遇就是天差地别。虽然夫人并未将她们这些庶出的女儿家抱来亲自教养,时常像逗弄小玩意似的,高兴了就叫来,不高兴了就给个惩罚。

这个家里,阶级分明。

听着二姐姐的话,她又开始迷茫起来。再过两年二姐姐就要及笄了,也不知夫人到底会怎么安排,而自己呢?前路渺茫。

学了总比什么都不懂来的好吧,香薷再不敢偷懒,她开始拼命的学习,日复一日。女子看着香薷的行为,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学吧,学吧。好好学,将来,你会有更好的以后。

女子及笄那日,没有大摆筵席,没有围观的人,整个及笄礼格外单调。香薷替她画了一幅画,画中的女子身着白色齐胸襦裙,裙摆上是点点梅花的花纹,手持玉笛,站在柳树下。

女子很满意的收下了,拉着香薷的手说道:“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二姐姐不能陪你了。你要记住,你只能依靠你学的那些傍身,才能走得更远。”

这一次,香薷郑重的点点头,她知道没多久二姐姐就会被夫人许出去,至于是哪个人家就不知道了。

等香薷知道二姐姐被许给了一个秀才的时候,她愣在了原地。

幸好是秀才呀,秀才也好。能成为助力,日子还能好好过。她之前一直做着噩梦,梦里都是夫人把二姐姐许给了东边那家死了妻子的鳏夫,一去就是当了两个和她同样年龄的儿子的继母。

继母难为,二姐姐生生被磋磨死,在后院中如一朵枯萎的花凋零而去。

幸好,幸好。她拍着胸口,有了一些安慰,将来自己是不是也会如二姐姐这般,不求高门大户,只求得一席之地。

萱香薷在睡梦中,紧紧的皱着眉头。她的手机在枕头上放着,突兀的自己亮了起来,发出幽幽的光芒。手机里那张画并未被关掉,画中女子的眼睛转了转,飘飘忽忽的从画中飞了出来。

她站在萱香薷的床头,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皱起的眉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睡梦中的萱香薷像是被安慰到了,她的眉头随着女子的手舒展开来。

女子要嫁人了,她日夜关在闺阁里绣着一身嫁衣。红男绿女,她是懂的,她没有好的布料,但也是很期待。嫁给一个秀才,总比连婚礼都没有,一顶小轿子抬到某个大家族的后院里去来的好。

出嫁那日,香薷哭的不能自已,这一去也不知道将来会面对的是什么,当自己同样走向这一步的时候,还能与她见面吗?

她穿着嫁衣,手里拿着扇子,微笑的看着香薷,“二姐姐走了,保重。”香薷眼睁睁看着,那个秀才背着她一步步向门口走去,她稳稳的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容貌,很快消失在香薷的视线里……

清晨的阳光洒在还在熟睡的萱香薷脸上,她蹭了蹭枕头,迷迷糊糊的不清醒。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睁开眼睛,昨晚似乎是有人在抚摸着她的脸。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干涸的泪痕,让她的脸有些发抻。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还亮着,之前她照的那幅画,此时好像真的有了一些变化,

一开始她记得画中的女子是带着向往和忧伤的眼神,并没有微笑。可现在,这幅画向往的眼神还在,却没有了忧伤,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微笑。

萱香薷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想着自己的画稿,于是快速的拿起笔又画了起来。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对画有了新的感触,趁着灵感来的时候,不要停。

几个小时后,在小河中央,站在船头的女子穿着银红色齐胸襦裙,头上带着一朵牡丹花,脸上挂着明媚而幸福的笑容,伸手指着前方,像是要说些什么。这样一幅画就在她的手上诞生了。

交稿后,这次再没被打回来,她心情很好的。只是突然想起昨晚的怪异,她又一次去到了画展,画展还在开着,只是里面挂着的那幅画不见了。

萱香薷直觉这幅画自己很需要,但询问过后得知被别人买走了,只能遗憾离开。走到一家咖啡厅旁,从玻璃上她看到了应紫苏和一个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正交谈着什么,她想着既然在约会,还是不打扰的好。

正巧这时候应紫苏看见了她,并朝着她招了招手。

两个人从咖啡厅里走了出来,萱香薷看见和应紫苏站在一起的是安朗。她微笑着冲安朗点点头,安朗也很礼貌的点头示意。

应紫苏相互为对方做了介绍,安朗得知萱香薷是一名画手,于是开口道:“我家里有一幅画,我让紫苏给你带来,可以帮我看看吗?我觉得这幅画有点问题。”

萱香薷直觉他说的这个话有些问题,她有些警惕的看着安朗,“我不是鉴定专家,不太懂这些。”安朗的嘴角翘了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临走的时候再次说了同样的话,萱香薷还是拒绝了,只她没想到即使自己拒绝了,那幅画还是被送到了自己手里。

应紫苏亲自送来的,她看着那副画,竟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副仕女图。她看着画中的女子依旧是那副向往而又忧伤的眼神,再对照着手机里自己拍的照片,萱香薷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香薷出嫁了,二姐姐嫁给秀才后,在回门之后就再没回来过。直到她要出嫁的那天才回来看自己。

二姐姐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她知道,秀才中举了。夫人的行为无疑是对的。

而香薷即将要嫁的却是一个落魄小家族的庶子。寒酸程度和二姐姐那场不相上下,她的内心有些忐忑,只是二姐姐安慰她,“你要记住,出嫁后,你的所学能帮你。别怕。”

香薷忍着泪,笑着面对二姐姐,被那个庶子背着离开了家。

嫁人后的香薷一开始确实过的很难,上有几个嫂子,还有嫡母和老夫人。就像二姐姐说的,以后只能靠她自己。

她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给她选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的落魄小家族。后来她才知道,这家人即使落魄了,也还是有一些助力,庶女的本质就是用来给整个家族还有嫡子嫡女当阶梯的。

她的所学,确实能在这家人里安安稳稳的活着。因为没有野心,不会掐尖要强,不懂庶务,只会吟诗作画。庶子也是不争气的,每次都拿着她的画偷偷去卖,竟然也能卖点银子。

也仅仅是安稳的活着,香薷感激二姐姐当时的教导。要是自己再不甘心的想要和大姐姐一样去学习庶务,学会了掐尖要强,现在自己还能好吗?

萱香薷突然抱着那幅画哭了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她就是对这幅画中的女子有着强烈的好感,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她想,这就是缘分吧。

千年前的自己画的那幅画,和千年后的自己遇上的那幅画,是同一副。执念让画保存至今,直到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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