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楚亭君就不胜酒力,歪倒在“刘公子”肩上。
“刘公子”很是无奈,拍拍他的手背,对江有仪说::“小将军不胜杯杓,我扶他回去罢。”
江有仪说:“使不得,府内收拾有客房,若不嫌弃,可扶小将军到客房休息。”
刘公子说:“多谢了!”
江有仪向长子使个眼色,江大公子就上前来,与“刘公子”一起扶楚亭君到客房去。
那边厢宴会仍然觥筹交错,这边客房倒显得清静。
“刘公子”陆昭文打发了江大公子,回转身问表弟:“那酒不妥?”
“放了致人癫狂的药罢。总之我也没有喝。”楚亭君说着从袖袋里拿出只皮囊,将囊中的酒倒进脸盆里。
陆昭文叫范振海进来。
范振海嗅了嗅盆里的酒,说:“有逍遥粉成分。”
楚亭君冷哼一声。
“可恶!”陆昭文说,“按理说,江有仪不会用此卑鄙下流的手段......”
楚亭君吩咐范振海:“你在楼梯口守着,任何人不准放进来。”
又对陆昭文说:“若有人来,你探探老夫人所在,就说我打算去拜访。”
陆昭文明白。
坊间不是传说江采篱两岁起就跟在继祖母身边么,也许从老夫人那里能打听到什么。
正院的客人散了之后,江有仪就想到客房看看贵客。
江云燕劝住说:“管家说小将军歇息了,不允许人去打扰。”
江有仪说:“须得去看看才放心,到底是贵客。”
江云燕这才扭扭捏捏地说:“才刚二妹妹煮了醒酒汤,送过去了......”
江有仪大惊失色:“这......简直胡闹!”
说着一甩袖子仍然要去客房。
江云燕连忙拖住父亲的袖子:“二妹妹都去一段时间了,父亲,您现在过去,恐怕不妥。”
大夫人也连忙上来,将丈夫扶回圈椅坐下:“大爷关心楚小将军是好的,只是现在过去,恐怕反而惹得他不快......”
江有仪大眼一瞪她:“是你的馊主意不是?看看你,怎么教养的女儿?一个二个,江家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大夫人顿时委屈流泪:“我哪里知道,只是如今再去怕也迟了,这才劝住老爷。”
说着回身给江云燕一个耳光:“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偏当送上门的贱人,我的脸面都被你们败光了!”
江云燕被打得跌倒在地上,她捂住脸看向大夫人:“母亲,这和我又有什么相干?我也是无意得知妹妹去送醒酒汤,好心提醒几句。”
大夫人横眉竖眼,指着女儿骂:“还说不相干,你不是自己送上门找贱?你看如今那周大公子理不理你?且等你进周府,有得气受!”
江云燕又愧又悔又恨,登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有仪其实也是宠溺女儿的,这时觉得夫人过分了,不由得又骂夫人。
大夫人也委屈起来,嘤嘤嘤地哭。
江云燕干脆喊一声“我不活了!”,一头向八仙桌撞去。
幸而身边的青葱早有防备,死死拖住了,否则江云燕额头上还要添一个疤。
正厅那边乱作一团,客房这边倒是静悄悄。
江云鹊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醒酒汤,扭扭捏捏来到客楼,却在楼梯口被拦住了。
她向拦人的范振海飞着眼色,娇滴滴地说:“我是江府二小姐江云鹊,奉母亲大人之命,来给小将军送醒酒汤。”
范振海手扶剑柄,看也不看她:“小将军已经歇息,二小姐回去吧!”
江云鹊脸色凝了一下,换上甜得出蜜的语气说:“小将军在宴席上喝醉,必睡得不安稳,还须喝了醒酒汤才好。酒醉难受,不说母亲不放心,就是我们姐妹看了,也......”
范振海板着脸,不理他。
“我将汤端进去,放下就走......”
话未说完,只见范振海旁边闪出一个人,江云鹊认出是楚亭君的“同窗”,连忙打招呼:“刘公子,您看......”
“刘公子”陆昭文点点头,说:“刘某代小将军谢江小姐,现今已是深夜,多有不便,江小姐请回吧。”
江云鹊两颊一阵燥热:小将军好体贴,这是不是说,明日他会亲自向我道谢呢?
陆昭文见她想入非非的丑样,不由恶心,就说:“小将军明日想拜访贵府老夫人,只不知老夫人所在。”
“祖母......住在墨香居。她老人家醉心金石,不喜交际。”
“墨香居在哪里?”
“后花园边上。小将军若要去,奴家明早前来带路。”江云鹊低着头,羞答答地说。
“明日再说罢。江小姐,慢走不送!”陆昭文冷冷地说,转身上楼。
江云鹊看看陆昭文的背影,又看看执剑守在楼梯口的范振海,只好一步三摇地扭回去了。
陆昭文入得客房,见表弟正在换装,不由劝止:“罢罢罢,看看这江二小姐什么货色,你还打听个什么?”
楚亭君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去不去?”
陆昭文知他在说自己又误解了,脸一热,连忙也换上便服。
两人打开窗户,悄无声息落到地面。
一路隐身潜行,凭感觉往后花园摸去。果然见到一座院子,门额上书“墨香居”三个字。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闪出一个丫鬟装束的,一手擎着灯,一手提着篮。
蹊跷的是,那篮子用布盖住,却又盖不严实,露出些香火蜡烛。
三更半夜,提香火蜡烛去哪里?为谁而烧?
两表兄弟对视一眼,等那丫鬟走远,看墨香居院门再没有人出来,就尾随而去。
那丫鬟走过一片荒地,又走过一片阴森森的竹林,依然往前走。
两表兄弟又对视一眼,深夜走过这么荒凉的地方,她竟然毫不畏惧。而且,她带着香火蜡烛,究竟去祭奠谁?
那丫鬟走过竹林,又走了一段荒僻的小路,来到一个小院子前。
只见她掏出钥匙,熟练地打开院门,闪身进去,又把院门关上。
楚亭君和陆昭文顺着院墙走了一圈,发现临街的高墙上横跨着一棵大榕树,枝繁叶茂。
两人又对视一眼,腾身一跃,轻飘飘落到墙头,快走几步,跃到榕树枝上。
树枝底下就是院子,只见那丫鬟搬出一张小桌子,在上面摆上茶酒果品,插上香火蜡烛,然后倒头便拜,口里说道:
“小姐,今天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我来祭奠您,是因为心中实在不平,那个、那个姓楚的,他、他居然来江府作客了!”